北齐是中国南北朝时期的一个短命王朝,虽然只存在了28年,但与北周、南朝(梁、陈)并存,于是三者又被称为“后三国”。不过,因为北齐王朝的统治者高氏家族常被演绎为患有家族性精神病,大家所熟知的往往是其统治时期的暴虐与淫乱,这个家族是如何一步步崛起的就鲜为人知了。高氏家族的崛起其实要从前三国时代末期开始说起……
结束了三国乱世、重新统一南北的西晋武帝司马炎,史称“宇量洪厚,明达好谋”。但其实西晋的倾覆全在于这位开国皇帝:激豪奢风气,罢州郡武备;传大位于痴儿,纳悍妇为子媳;惧魏之亡,开亲王典兵专制于国内;目戎狄入华日多,而不徙之出塞外。结果其死后,西晋大乱:先“八王之乱”,亲族自相残杀,流民四起,皇帝犹如傀儡;后“五胡乱华”,胡骑蹂躏中原,衣冠南渡,神州陆沉。
当时南方的荆扬地区还算平静安全。由于青州离扬州不远,于是一个青州琅琊人就带着一大批士人离开老家渡江南下,帮助驻守在建康的琅琊王司马睿稳定了江东地区的局势。西晋建兴四年(年),匈奴大将,即后来的前赵皇帝刘曜攻陷长安,晋愍帝司马邺开城投降,西晋灭亡。于是司马睿这个远支就在江东继承了晋朝,为了区别已灭亡的西晋,这个新建的晋朝就被称为“东晋”。而那个很有才干的青州琅琊人就是王导,他被时人称为“江左夷吾”。王导带领的北方士人,叫作“百六椽”,后成为东晋统治的基础。留在北方走不了的汉族世家们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为了与“五胡”这些北方少数民族共处,耗费了巨大的心力,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冀州渤海蓚县(今河北景县南)的高氏,就是这样一支北方士族。
高氏自称其家族起源可上溯到东汉时期的太傅高裒(bāo)。《东汉会要·职官一》云:“太傅,上公一人。”注云:“掌以善导,无常职。”东汉少帝多,所以每当小皇帝即位,朝廷就设置太傅录尚书事,总揽朝政。在这些太傅去世后,即裁撤此职。在东汉,太傅一职之贵重,尤在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之上。两百年间当此重任的,唯有邓禹、卓茂、赵熹、胡广、陈藩等寥寥数人,这些人都上了《后汉书》的列传。但说来奇怪的是,这位高裒却没有单独的列传。据清代史学家钱大昕考证,高裒真正的官职应该是太子少傅。《后汉书·志第二十七·百官四》记载:“太子少傅,二千石。”注曰:“亦以辅导为职,悉主太子官属。”北朝时的高氏家族子孙把祖宗高裒的官职名称写作太傅,一下子就抬高了高裒的官位,考虑到南北朝时世人的攀附心态,其行为还是可以理解的。
高裒的子孙世代相传,到西晋灭亡时,这一支渤海高氏的长子高瞻为逃避战乱,带着族人迁到辽东,在平州刺史崔毖手下当官。崔刺史还兼任西晋授予的东夷校尉,也就是说东北一带的少数民族在名义上都归他管。崔毖是三国时期大名鼎鼎的崔琰的曾孙。崔琰仪表肃穆威严,连曹操在他面前都自惭形秽,要他顶替自己接见匈奴使者以壮国威。因此崔毖崔将军的官架很大,可以说遗传了一点曾祖父的风采。
当时五胡中的匈奴人刘聪已经称帝,建汉国,他和手下的羯族大将石勒虽然面和心不合,但是都把中原的东晋政府军(或者说西晋残留军队)当成共同的敌人,欲灭之而后快。崔毖身处远离中原战场的辽东,非但不给中原友军增援,反而看自己辖区的棘城鲜卑慕容氏不顺眼,认为他们不服自己这个东夷校尉的管教。于是他命令自认为还算听话的幽州鲜卑段氏、辽西鲜卑宇文氏和属国高句丽教训慕容氏。高瞻就劝上司说:“这三方都不是善类,不能相信,要打慕容家,咱们就够了。”但崔毖本来打的就是借刀杀人的主意,自然听不进去。
结果崔毖的如意算盘真的打错了。当数十万讨伐大军兵临慕容氏根据地棘城下时,慕容氏人手虽少,却无畏惧。慕容家主慕容廆(wěi)抓住三个敌方各怀鬼胎的弱点,先是用肥牛美酒犒劳宇文氏,唬得段氏、高句丽对宇文氏产生猜疑而罢兵回家;随后慕容家族的两个长子慕容翰、慕容皝(huàng)联手出击,打得宇文氏连营40里的数十万大军全盘崩溃,大汗宇文悉独官都差点当了俘虏。
此战影响极其深远,段氏、宇文氏和高句丽可以说是心胆俱裂,立刻背叛了崔毖。慕容廆就派人给崔毖传话:“降者上策,走者下策。”崔毖军事上不行,政治上倒很清醒。他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于是选择了“下策”。慕容廆接收了崔毖留下的政治遗产,默许崔毖带着全家逃到高句丽避难。
崔毖跑了,高瞻与族人就落到了慕容氏手里。慕容廆为了稳定人心,不计前嫌要征召高瞻做官。但高瞻不想与慕容氏合作,硬是装病不出。慕容廆的主簿宋该是高瞻的仇人,趁机屡次进言让慕容廆杀了高瞻。高瞻很快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史书上说是“以忧卒”。
高瞻的堂弟高庆接任族长后,选择向慕容氏靠拢,成为其左膀右臂。东晋成帝咸康三年(年),慕容廆自称燕王,建立前燕。东晋穆帝永和四年(年),慕容廆去世,其子慕容儁(jùn)即位。此后,擅长抓住战机的慕容家族趁着石虎死后后赵(—年)陷入内乱之机,进入中原,并一举击败冉魏政权(—年)。永和八年(年),慕容儁在冉魏的都城邺城正式称帝独立,大燕王朝至此进入鼎盛时期。高庆也成为前燕的司空,为渤海高氏家族在干戈不止的北朝打下了厚重的根基。高庆之子高泰,是北朝数得着的大名士。在前燕,高泰是车骑将军慕容垂的主簿。慕容垂军功卓著,能力很强,其皇帝侄子——慕容儁之子慕容暐(wěi)和总理朝政的叔叔慕容评都非常猜忌他。慕容垂实在忍受不住这种压力,考虑到亲信子弟兵都在辽东老家,就想跑那里去自立门户。谁知临走前,他被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慕容麟告密,计划暴露了,只好叛逃前秦(—年)。慕容垂跑了,前燕的政坛如同发生了大地震。但对高泰这个慕容垂的心腹,慕容评非但没有定罪,反而升其官为尚书,此举对大燕境内消除谣言、稳定人心起到了积极作用,同时也可想见高泰在前燕的名气之大。高泰上任后也尽忠职守,屡次劝说慕容评要注意前秦的狼子野心,建议燕国未雨绸缪,为长期战争做好准备,但慕容评根本听不进去。高泰知道亡国在即,于是称病辞职回了老家。
前燕建熙十一年(年),从慕容垂那里知悉了敌人虚实的前秦轻松地灭亡了前燕,暂时统一了北方。由于高泰的名气依旧很大,前秦屡次征召,但他仍隐居不仕。后来高泰的同乡好友犯了事,实在抹不开面子的他,亲自去京师长安帮人说情救急。一代名臣王猛迫不及待地接见了他,亲热地称呼对方表字说:“高子伯,你怎么现在才来呀?”王猛不光帮高泰解决了朋友的事情,还往上推荐他。前秦天王苻坚也很欣赏高泰,趁此机会一心拉拢他。但高泰就是不从,坚决回渤海当老百姓去了。大概他看穿了苻坚好高骛远、沽名钓誉的毛病,认为其不足成大事。
结果苻坚没有整合好国内的各种矛盾就贸然南侵东晋,举国大军在淝水灰飞烟灭,继而国内叛乱四起。最后苻坚被自己救过一命的姚苌吊死,身死国破。北朝也重新陷入民不聊生的乱世,各民族又在北方混战了50多年。不过南边东晋也好不到哪儿去。没有外部的威胁后,东晋就开始内斗。直到不世英雄刘裕气吞万里如虎在前,天生枭雄拓跋焘灭国无数于后,南北对峙的形势才稳固下来。
南北对峙这一百多年间,北方骂南方是“岛夷”,南方回骂北方是“索虏”(拓跋鲜卑族有结辫子的习俗)。在强大的部族武力支撑下,“索虏”的18个皇帝虽然有13个不得善终,但是也强过“岛夷”走马灯似地换国号。而北朝的士族也跟着愈发强势,竟有人公然跟魏孝文帝说:“江南很多好臣子,一年换一次君主;江北没有好臣子,一百年换一次君主。”这位当着众多朝臣的面,弄得皇帝下不来台的李元凯,就是出自与南朝王谢两大家齐名的北朝五大士族(崔卢郑王李)中的赵郡李氏。北朝五大士族之后排得最靠前的,就数渤海高氏了。渤海高氏在北魏创业奠基的第一人,要数高泰的孙子高允。高允出生于魏道武帝拓跋珪草创北魏时期,幼年当过和尚。他通晓天文术数,学识渊博,40多岁才出仕,并得到朝野上下的敬重。魏太武帝拓跋焘因为“国史”一案,不惜虐杀了《国史》挂名总编撰——北魏开国功臣崔浩,株连汉族士人数千家,但真正负责《国史》编撰的高允唯独得到特赦。文成帝拓跋濬(jùn)即位,高允官居中书令,文成帝敬重高允,尊称他为令公,从来不喊他的名字。高允历仕北魏太武帝、景穆帝、文成帝、献文帝、孝文帝五朝天子,廉洁奉公,与人为善,桃李遍朝,名满天下。最后,高允活了98岁,一生为北魏效力50多年,爵咸阳郡公,死后谥号为文。
高泰之兄高展的孙子高佑,也就是高允同曾祖的堂弟,同样是渤海高氏家族在北魏创业的重要人物。高佑原名高禧,孝文帝钦赐其名为佑。高佑博涉书史,好文字杂说,材性通放,不拘小节,在地方和中央多有政绩建树,深得孝文帝赏识。高佑的兄长高祚袭爵蓚县侯,高佑则是为自己挣了个东光县侯。
高允、高佑这对堂兄弟之所以以其文才学识受到当权者重视,进而进入权力中枢得以参政,和出身拓跋鲜卑的北魏朝廷被更先进的汉文化逐步同化大有关系。这其中尤以孝文帝元宏迁都洛阳,用个人意志和国家强权来推动鲜卑部落的汉化进程为最。在这种大背景下,渤海高氏涌现出大群以文学著称的子弟,其家族势力如日中天也不奇怪了。但同一家族中重武轻文的子弟就没这么幸运了,比如高翼就是这种倒霉蛋。
高翼,字次同,同样出自高展一系。这人是高氏家族的异数,史书中遮丑说,其为人“豪侠有风(度)神(采)”,实际上就是不学无术,崇尚暴力,因而不得尚文的北魏朝廷重用。以致堂兄高佑也觉得高翼丢人,在担任本州的大中正负责选拔官员时,都没照顾提携过这个堂弟。高翼心下怏怏,也就绝了当官的念头,在老家渤海讨了个媳妇张氏,生了个儿子。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孩子两岁生日,这本是全家人高兴万分的美事,却不幸酿成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惨剧。原来张氏要丫鬟给孩子洗澡,丫鬟烧好水却把孩子放地上忙别的事去了。高氏家族养着一只猴子,此时正好挣脱绳子,一下把孩子扔到烧水鼎里烫死了。高翼自然非常悲痛,而张氏的作为却令这个豪侠丈夫大吃一惊。张氏在村外摆了一大堆柴火,把丫鬟和猴子捆一块儿,实施火刑活活烧死还不算,还把这一人一兽的骨灰都扔到了漳河里。
其后,张氏又连续生了三个儿子,高翼也渐渐抹平了心头之痛。鉴于自己在仕途上的悲惨经历,他下决心让孩子们偃武修文,好好干一番事业。不过老大高乾(gān)调皮捣蛋,不服管教,跟高翼年轻时一个样。所幸老二倒是听话,知道学习。高翼心下大慰,就给他取名叫慎,字仲密。老三则长得高大健壮,史称“龙眉豹颈,姿体雄异”,在相术上是大贵之相,所谓“似龙者为文吏,龙行者为三公也”。高翼对老三的期望也最大,一心想把这孩子栽培成才,找了个有名的先生教他读书识字。
可老三比老大更不像话,不遵师训,老干些打架斗殴、调戏妇女的勾当。这孩子还完全继承了张氏的强横基因,胆力过人,不但不服管,还表示:“大丈夫就该横行天下,自取富贵。哪能端坐读书,当个书呆子?”高翼拿老三无可奈何,就随了他去,把所有希望放到了老二高仲密身上。不过高翼逢人就解嘲说:“我家老三要么就出事累我灭族,要么就会光大门楣。”就因为这老三“昂藏敖曹”,志在天下,高翼给他取大名为昂,字敖曹。
此后,高敖曹就和大哥高乾成了当地的豪强恶霸。高氏家族本来就有钱,哥俩都拿来结交江湖剑客,明火执仗地横行乡里,当地人惹不起,没有敢违逆他们的。高敖曹日后做到了三公中的司徒,位极人臣。他回忆少年时的那段日子,作诗一首:“垄种千口牛,泉连百壶酒。朝朝围山猎,夜夜迎新妇。”
高乾有回看上了博陵人崔圣念的女儿,就正正经经地求婚。谁知崔圣念虽是外地人,倒也知道高乾这小子的底细,当场拒绝。高乾倒没什么,高敖曹来火了。他撺掇高乾哥俩一块儿将此女劫走。到村外后,眼看大哥还不好意思,高敖曹就对高乾说:“何不行礼?”干脆就让大哥在野地里成就好事。
博陵崔氏是北朝五大士族中清河崔氏的分支,比老百姓可有底气多了。高乾成了崔家的便宜女婿,崔家可咽不下这口气,当下就向冀州省政府告状。冀州刺史不敢得罪朝中有人的崔家,可也不敢把高氏家族这个豪强势力连根拔起,因为这些豪强背后往往有勋贵撑腰。之前的北魏神龟二年(年),在京师居住的征西将军张彝父子曾上书,要求朝廷“铨别选格,排抑武人,不使预在清品”,结果几千号武将、勋贵一把火把张家烧了,张家父子数人被活活打死,北魏朝廷不敢追究。于是乎,刺史和起了稀泥,只是把高翼关起来,算是给崔家一个交代。不久后,北魏大赦,刺史就顺水推舟把高翼放了。高翼因为儿子的放肆行为蹲了一回大牢,也来火了。他回到家指着敖曹兄弟俩的鼻子就骂:“你们就胡作非为吧!将来我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儿子能给我的坟头添土啊!”如果是太平时节,国家机器运转良好,高翼这番话倒也没说错,高敖曹他们这样胡混下去确实没啥前途,还有性命之忧。不过张彝灭门事件爆发后,“识者知魏之将乱矣”。包括高氏家族在内的所有北方人,又将面对一个大大的乱世。乱世的制造者,也正是高翼曾羡慕的高官贵族。高敖曹这种刀头上舔血的枭雄,正好适合在乱世中横行一方。其实祸乱的根源早在高敖曹出生前就种下了。高敖曹生于北魏宣武帝景明二年(年),当时倡导史无前例的汉化改革的孝文帝元宏刚刚去世两年。孝文帝的改革虽推动了北朝少数民族的汉化进程,促进了北方各民族的融合,为大一统王朝的建立奠定了基础,却对当时的少数民族保守派利益触动太大。这些人无法接受孝文帝的远大规划,在孝文帝生前就以各种手段阻挠破坏改革。孝文帝壮志未酬身先死,这场伟大的改革也被迫中止。其在世时所压下的各种矛盾也就此尖锐化。在表面的太平景象下,各种暗流正在缓慢地汇集成滔天巨浪。这种巨浪一旦形成,就会把眼前的一切击个粉碎。
延昌四年(年),宣武帝死后,6岁的独子孝明帝即位,其母胡太后临朝听政。这是位在中国历史上有名的荒淫贪权的女主。她监国的12年里,北魏朝政紊乱,裙带关系严重,官吏贵族贪污腐化,货赂公行,最终爆发了终结北魏王朝的“六镇之乱”。捅出大娄子后,要负主要责任的胡太后不仅没有引咎自责、亡羊补牢,反而和长大后想要收回权柄的孝明帝翻脸,最后竟然狠心毒杀了亲生儿子,另立个3岁小孩为帝。其后果自然是朝野愤慨、人心涣散。出身秀荣县的契胡酋长尔朱荣,趁机率领自己手下一支不满万人的部队进京问罪。胡太后失去了人心,其手下10万大军或降或逃,硬是让尔朱荣带着滚雪球一样扩大的队伍攻进洛阳。尔朱荣将胡太后和其所立的儿皇帝丢入黄河,又屠杀了丞相高阳王元雍、司空元钦、仪同三司义阳王元略等洛阳贵族、朝臣多人,史称“河阴之难”。其后,尔朱荣拥立孝明帝的堂叔元子攸即位,是为孝庄帝。至此,该年北魏年号一年三变,由孝昌四年改为武泰元年,后又变成了建义元年(年)。
北魏大乱,一辈子想做官而不得的高翼倒是过了一回官瘾。由于孝明帝孝昌年间(—年),怀朔镇军官葛荣率领六镇叛军作乱河北,为了鼓励当地大族组织团练与之对抗,胡太后终于不拘一格提拔人才。高氏乃山东大族,高翼因此被拜为渤海太守,但他却选择保存实力,和孩子们带领全族老少爷们儿徙居黄河、济水之间避乱。胡太后无可奈何,只得就地设置东冀州,以高翼为刺史,封乐城县侯,以示拉拢。朝廷知道高氏家族实际上管事的是高乾、高敖曹兄弟。考虑到高乾政治上比较成熟,爱护羽毛,会作秀,高敖曹是直肠子,匪气十足,北魏朝廷于是征召相对听话的高乾进京担任员外散骑常侍,实际上是做人质,高敖曹则留下来率领部众。
尔朱荣制造了血腥的“河阴之难”后,幸免于难的高乾逃回东冀州。知道北魏中央集权政府已经没有权威了,本就有野心的哥俩干脆扯旗造反,响应葛荣,并受其官爵,屡破魏军。
葛荣号称拥兵百万,有强大的军事实力,但在政治上却很低能。“六镇之乱”表面看来是北魏汉化改革不彻底的后遗症,说到底,却是胡汉文化的一次剧烈冲突。葛荣军以塞北鲜卑族为主,普遍存在着欺负“汉儿”的现象,根本无视这些“汉儿”早已经过民族融合,成分复杂,有些根本就是汉化较深的鲜卑人的事实。葛荣军全军上下还都认为就是朝廷的汉化使得自己失去了之前的地位。因此他们反对汉化,仇视汉人,而且还毫无纪律,专事屠城掳掠,保持着野蛮的胡族风气。因此,他们虽然纵横河北,但并无长远目标和远大志向。
高敖曹兄弟手下尽是汉兵,与葛荣军胡汉矛盾难以调和,而魏孝庄帝即位前是长乐王,封地在冀州,高氏家族兄弟与这位新皇有旧,于是高乾劝弟弟一块儿奉旨归降。孝庄帝任命高乾为给事黄门侍郎兼武卫将军,高敖曹被任命为通直散骑侍郎,这两个职位都是皇帝身边的要职,看来孝庄帝是把高氏家族哥俩当作心腹培养的。事实证明,高乾的选择是很正确的。
建义元年(年)九月,折腾了三年之久的葛荣叛乱,一天工夫就被尔朱荣的精兵击溃,葛荣本人被生擒后送到洛阳处死。其部下数十万人充分显示了乌合之众的本质,一夜间散了个干净。尔朱荣至此威震天下,在篡位的进程上又多了资本。他见不得孝庄帝培养自己的势力,就以高氏兄弟投降叛军后又投降朝廷,其行为首鼠两端为由参了他们一本。高氏兄弟本就因为尔朱荣在河阴之难中杀害不少高氏同族怀恨在心,见到奏章后更是与尔朱家水火不容了。哥俩主动上表要求解甲归田,孝庄帝亲自出面都挽留不住。回到冀州后,高乾说到底还是比较精明的,知道自己身为一帮骁勇流民的首领目标太大,就每天射猎自娱来韬光养晦。高敖曹却耐不住寂寞,又开始训练部队抢地盘,名头越来越大。尔朱荣听说后非常不高兴,就设计诱捕了高敖曹。不过当时百废待兴,碍于高氏家族在冀州的实力,尔朱荣又相当欣赏高敖曹的骁勇,就一直把他关在尔朱氏的老窝晋阳,当作对高氏家族的震慑。
此后,经过驻守在各要害地区的尔朱家族的围剿,北魏国内的叛乱终于在永安三年(年)被全面压制下去。虽说年号是永安,但孝庄帝心里可不这么认为。他在初即位时,就是一个傀儡,还险些被尔朱荣杀害,幸免于难后虽然娶了尔朱荣的女儿,但那也是个整天嫉妒撒泼的主,朝里朝外不得自由的孝庄帝竟把各地乱党当成了与尔朱荣相持的筹码。眼见天下平定了,尔朱家族势力却越来越大难以遏制,孝庄帝渴望重振朝纲。他终于不顾自己实力微弱的实际情况,以儿子出生为饵,骗尔朱荣入朝庆贺之际,亲手杀了自己的老丈人。
尔朱家族闻讯后四处起兵,在政变中漏网逃出的尔朱荣堂弟尔朱世隆最先围攻洛阳。由于此前尔朱荣进京时押着高敖曹一起,兄弟情深的高乾带着军队从家乡赶到洛阳相救。这时孝庄帝已经释放了被尔朱荣带来洛阳、关在驼牛署的高敖曹,并命令他担任禁卫军前锋。高敖曹艺高人胆大,完全不把城外的尔朱氏骑兵放在眼里,和侄子高长命(高翼长兄之孙)被甲横矛带头冲入敌军,所向之处莫不披靡,尔朱世隆军无人敢与这叔侄二人正面对抗。观战的孝庄帝在城楼上看得也是热血沸腾,当场封高敖曹为直阁将军,赐帛千匹。高乾见洛阳兵力薄弱,知道守不住,劝弟弟逃回家再做打算。兄弟俩用回冀州老家一起招兵买马,作为抵御尔朱军进攻洛阳的支援力量为由,来哄孝庄帝开心。孝庄帝也觉着可行,就重赏高氏兄弟,以高乾兼侍中,加抚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河北大使;以高敖曹除通直散骑常侍,加平北将军衔。他亲自送高氏兄弟到洛阳城外的河桥上,指着河水说:“你们兄弟是冀州的英雄豪杰,能让地方士兵拼死战斗。京城如果有变,希望你们能在黄河边上为朕声援!”高乾道行深,哭着受诏;高敖曹挤不出眼泪,就表现本色,持剑起舞,发誓以死报国。高氏家族哥俩走后两个月,外援断绝的洛阳就被尔朱军攻陷了。孝庄帝发下生生世世不愿生在帝王家的毒誓后,被自己的大舅子尔朱兆绞死。尔朱氏先立了长广王元晔为帝,改元建明;不久又嫌元晔在北魏皇室中血统疏远而废了他,改立孝文帝的侄子广陵王元恭,是为节闵帝,改元普泰(年)。废立大事如同儿戏,由此可见尔朱家族行事之粗疏,政治头脑之低下。
听到京师易主的消息,高家军全军缟素,以为孝庄帝报仇的口号起事于冀州。当然,讨伐和高氏家族有着不可调和矛盾的尔朱氏,才是真实目的。高氏兄弟几个想推举高翼称王执掌州事,高翼不愿做出头鸟,加上这时候他已经生病身体不好,就暗示儿子们说:“我的朋友封皮更有才干,他才是治乡安民的最佳人选。”封氏在渤海郡是和高氏齐名的大士族,封皮大名封隆之,是西晋东夷校尉封释的后代。封隆之不傻,知道军权都在高氏家族手里,推举自己当大都督实际是把自己当挡箭牌,因此坚决不干,还打算来个脚底抹油。高敖曹最讨厌耍小聪明的人,见封隆之看穿高氏家族的心思就火了,抽出刀子对封隆之进行威胁。封隆之不得已,和高氏家族成了一根线上的蚂蚱。
不久,高翼就病逝了,高敖曹督工为他建了一个十分气派的墓地。等老爹风光下葬后,高敖曹站在坟头祷告说:“您生前就怕得不到一锹土,我就造个大坟,这回知道咱的为人了吧?”可见他对老爹当年的训斥一直耿耿于怀。
尔朱家族势力遍布北方,很快就得到了冀州造反的情报。离得最近的殷州刺史尔朱羽生就带着骑兵偷袭冀州州治信都郡。高氏家族猝不及防,直到对方到了城门外才发现。高敖曹听说敌情后,来不及穿戴盔甲,直接带了十几个部曲就骑马冲出去迎敌。高乾下令关了城门,在城头上望见敌军黑压压一片,弟弟简直是送死一样就着急了,立刻从城里用绳子坠下人增援。谁料援兵还没有赶上,高敖曹已经与敌军短兵相接,结果尔朱羽生大败逃走,高乾等人都看傻了眼。
其实这倒不是横行北方的尔朱氏骑兵弱,实在是高敖曹本人使得一手举世无双的丈二马槊,手下那些部曲也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个个以一当百,勇气十足。尔朱羽生年纪大、疑心多,当初洛阳之战就听过高敖曹的名头,现在一见对方十几个人势如疯虎,担心中了埋伏就带头逃跑。将熊熊一窝,这样的部队自然不是以高敖曹为首的亡命徒的对手。结果高敖曹在此战中打出了军威。时人就拿秦楚巨鹿之战做比较,称高敖曹为项羽再世。
信都之战后,高氏家族名望大增,高敖曹也信心爆棚,索性让哥哥留守,自己带着军队出外攻城略地,也想过过割据纵横的瘾。哪料正春风得意时,信都忽然来人送信说,高乾和老叔封隆之向一个叫贺六浑的人开城投降了!高敖曹只知道贺六浑是个鲜卑人,还听说他的手下尽是原六镇叛军。六镇鲜卑叛军一向就和高氏家族拧不到一块儿去,当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派人送布裙给老哥,讽刺他像娘们一样软弱无能。他正生闷气的时候,手下忽然报告说营外有个叫高澄的小孩子带着大批人马求见,自称是高老大的远房孙子。高敖曹也想不起来此人是谁,就下令接见想瞧个明白。高澄进来后连连下拜,并说自己是贺六浑的儿子,这就让高敖曹更迷糊了。
原来,大名士高泰的孙子中有位叫高谧的,在北魏做侍御史的官,因犯了王法全家被流放到怀朔镇。怀朔即著名的北魏边塞六镇之一。魏初,北方的游牧民族柔然强大,骑兵时常骚扰北魏边境,魏太武帝便在长城要害之地设置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原名“御夷”)六个军镇,来拱卫靠近边塞的旧都平城。身负重任的六镇因此特别受北魏皇帝的重视,除政策优惠以外,官员升迁机会多多,乃是拜将封侯的好去处。然则好景不长,柔然被北魏击溃远遁后,六镇的军事作用便直线下降。待到孝文帝从平城迁都洛阳后,丧失保卫首都职能的六镇彻底变成北魏王朝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当年的公侯回旋之地,已经沦为罪犯的服刑地,其地位真是一落千丈。孝文帝执政期间效仿南朝,实行九品中正制,选拔官员讲究出身,六镇的将士和京师的贵族虽然同出拓跋鲜卑一脉,但是因为戍守边疆,就被“清途所隔”,连进京做官的资格都被取消了。在巨大的反差刺激下,孝文帝的汉化改革受到六镇人天然的敌视。他们对这股汉化之风有着不可理喻的仇视和偏见,六镇可以说是北魏鲜卑人中的顽固保守派的大本营。
高谧一家子就生活在这样一个鲜卑人居住和活动的地方。为了避免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他们不得已被鲜卑人的风俗习惯同化,成为鲜卑化的汉人。这位高谧,正是贺六浑的祖父,而高泰正是高敖曹曾祖高展的嫡亲弟弟。细细算来,贺六浑在辈分上还真是高敖曹的远房侄子。
因为连累母亲韩氏难产而死,贺六浑之父高树生对他先天不喜。贺六浑是在姐夫尉景家长大的。跟锦衣玉食的高敖曹相比,贺六浑就是个苦出身了,家里穷得连媳妇都娶不上。所幸他人长得帅,被怀朔鲜卑大户匹娄家的三小姐昭君看上,做了匹娄家的上门女婿,这才骑上嫁妆里的那匹马,在镇上当了个小队主。此后,他又谋了个函使的邮递员差使,在怀朔和洛阳之间送公文,这一干就是六年。
洛阳令史麻祥是函使的顶头上司,某次心情好请手下吃烤肉。边塞人贺六浑不懂领导打赏要站着吃的洛阳规矩,大大咧咧坐下就嚼,结果被削了面子的麻祥痛打四十大板。虽说混得比较凄惨,但这种严酷的生存环境也最大限度地磨砺了贺六浑的棱角,所以说,逆境中成长的贺六浑和顺境中出生的高敖曹兄弟完全不一样。自被打了屁股后,贺六浑就开始沉默寡言,搞得旁人谁也猜不透他整天板着脸在寻思些什么东西。
张彝灭门事件发生时,贺六浑在洛阳目睹了这一著名历史事件。政治嗅觉敏锐的他知道天下将乱,自己翻身的时机到了。他回家后就变卖家产结交豪杰。贺六浑酒量甚好,和自己两个鲜卑人连襟段荣、窦泰,羯人侯景、刘贵,汉人孙腾、司马子如、蔡俊、贾显智等几个好酒使气的怀朔小吏结成了好友。这伙兄弟都是翻云覆雨的能人,但在谋略的运用上却属贺六浑最为得心应手,权术使起来那叫一个出神入化,虽不轻言,言出必中。于是几个人奉贺六浑为老大。在这个小团体里,贺六浑最后成为东魏大丞相、渤海王,死后被儿子追尊为神武皇帝。其他人也成为贺六浑父子建立的东魏、北齐的支柱,封侯的封侯,入相的入相。让这样一帮牛人屈居边镇不入流的小吏而郁郁不得志,可见当时北魏朝廷之失察,吏治之腐败。以此类推,可以预见六镇是多么危险的一个火药桶。北魏孝明帝正光四年(年),柔然入侵北魏六镇,掳掠牲畜数十万头退走。由于镇将于景拒绝开仓放粮,肚子饿瘪了的怀荒镇军民愤怒哗变。这就是之前一直提到的“六镇之乱”。这场“六镇之乱”,不但终结了北魏王朝,为北朝贡献了东魏、北齐、西魏、北周四个王朝,还通过“侯景之乱”终结了南朝的灿烂繁华,决定了梁、陈两朝的兴衰,更孕育出开辟隋唐盛世的中国史上最强大的军政团体——关陇集团!
在这天翻地覆的时代洪流中,城府深沉的贺六浑如鱼得水。他首先依附上谷的杜洛周叛军,然后觉得杜为人昏庸,便和死党尉景、段荣、蔡俊密谋取而代之。不料事败,匹娄昭君被迫抱着女儿、儿子,骑着牛跟着丈夫连夜逃亡。杜军追兵在后头紧随不舍,小男孩好动不安生,受不了颠簸,老是从牛背上掉下来。骑着快马的贺六浑又气又急,竟然要搭箭射死亲子,完全超过汉高祖刘邦逃难时推亲生儿女孝惠帝、鲁元公主下车的狠心程度。亏了孩子的姨夫段荣伸出援手,这才救了日后的北齐文襄皇帝高澄的小命。
逃脱大难后的贺六浑加入了在河北造反的葛荣叛军,又发现跟着老葛不足成大事。恰好这时刘贵在秀荣老乡尔朱荣手下混饭吃,便派人招呼大哥贺六浑一块儿来闯天下。贺六浑就再次反水投靠了尔朱荣。经过刘贵坚持不懈地推荐,尔朱荣有了一丝好奇,亲自接见了这位刘贵口中的奇才贺六浑。谁知经过一系列逃亡生涯的摧残,本来是大帅哥的贺六浑看上去憔悴不堪。尔朱荣自己是个美男子,很注重第一印象,就觉得贺六浑没那么能耐。刘贵一看急了,就自掏腰包给贺六浑打扮了一番再去见尔朱荣。
此次见面,尔朱荣觉得眼前一亮,就带贺六浑到马厩,吩咐他给一匹脾气出名暴烈的健马剪毛。结果贺六浑连笼头都不上就顺利地完成了任务,还说了句:“制服恶人的手段其实也就这样。”尔朱荣听了二话没说,就把贺六浑请到密室,让他放开了说话。贺六浑:“小的听说大人有十二山谷的马匹,按毛色分群,您养这么多马是想干什么?”尔朱荣:“咱都是胡人,别像汉人那么拐弯抹角的。”贺六浑:“现在孝明帝暗弱,胡太后淫乱,朝中小人专权,明公以清君侧的口号起兵,这可是英雄称霸的好时机。”尔朱荣觉得这人是人才,从此把贺六浑当成手下第一智囊,军政大事都要跟他商量后再实行。
建义元年,尔朱荣长驱入洛拥立孝庄帝,贺六浑就是尔朱军的前锋。尔朱荣制造了“河阴之难”后野心膨胀,当场杀害了孝庄帝的兄弟无上王元劭、始平王元子正。贺六浑在亲信将领中第一个劝尔朱荣干脆弑君称帝。只是因为另一位大将、名震天下的贺拔三兄弟中的老三贺拔岳带头反对,加上铸造金人占卜吉凶4次不成,已经下令部队高呼“元氏当灭,尔朱氏兴”的尔朱荣才硬生生地悬崖勒马,放了孝庄帝一马,没敢把事情做绝。这场篡位闹剧平息后,贺拔岳还一再要求杀掉贺六浑向孝庄帝谢罪。由于同僚争着帮贺六浑开脱责任,尔朱荣也觉得天下未定,贺六浑还有用得着的地方,就没同意贺拔岳的提议。贺六浑从此和贺拔岳结下了梁子。6年后,二人分别成为北朝关东关西的主宰后,还要恶斗一场。
当高敖曹兄弟和葛荣闹意见投降魏孝庄帝时,贺六浑正跟随尔朱荣讨伐葛荣。贺六浑用他昔年混迹叛军的交情,在战场上招降了葛荣手下7个王。高敖曹被尔朱荣诱捕,囚禁在晋阳时,贺六浑先是击败在泰山造反的太守羊侃,逼得这位后来在侯景乱梁中几乎力挽狂澜的名将南投萧梁,然后又帮助上党王元天穆擒获了在北海率十余万流民起义的邢杲,一时间功名大振。
贺六浑的才干野心,同为不世枭雄的尔朱荣心中一清二楚。为防止贺六浑篡权,他一面告诫侄子尔朱兆不可轻视贺六浑,“堪代我主众者,唯贺六浑耳。尔非其匹,终当为其穿鼻”;一面开始着手削弱贺六浑的权力,将贺六浑从洛阳调到晋州担任刺史,使其在尔朱家政治中心晋阳的掌控之下。贺六浑情知被猜忌,于是大刮晋州地皮,用搜括来的金银珠宝通过刘贵贿赂尔朱荣的左右,使得自己地位安稳之余更尽得尔朱家族情报虚实。尔朱荣失策进京被孝庄帝诛杀,留守晋阳的尔朱兆举兵进犯洛阳,派人招贺六浑同去。贺六浑知道洛阳兵力薄弱,必定守不住,而尔朱兆凶狠暴躁,有勇无谋,洛阳城陷后势必会不顾一切弑君,为他人作嫁衣裳。于是他推辞说晋州流民要谋反拒不出兵,尔朱兆拿他没法,自个去了。事后尔朱兆果然攻陷洛阳、生擒孝庄帝,贺六浑又公开上表说不能伤害天子,激得尔朱兆马上杀害了孝庄帝,还把堂妹尔朱皇后刚出生的小皇子摔成肉酱,遭到天下唾骂。
不过,孝庄帝也算是死后还恶心了尔朱兆一把。洛阳失陷前,他招安了河西叛军统帅纥豆陵步蕃,命令其袭击晋阳来围魏救赵。尔朱兆能对付在京师养尊处优的皇帝亲兵,却抵挡不住这帮来自塞外的骁勇流民,只好求贺六浑帮忙,答应封贺六浑为平阳郡公。贺六浑这次答应得很爽快,但是在增援途中却故意放慢速度,还上报说是汾河水大把路冲坏了走不快。直到尔朱兆连战连败,纥豆陵步蕃都快攻下晋阳,双方损失惨重时,他才迅猛出击,一举击杀了纥豆陵步蕃。
为此,头脑简单的尔朱兆又着了贺六浑的算计,还和贺六浑结拜为异姓兄弟。这次,贺六浑可真是高攀了。要知道当时的北魏,尔朱家族势力盖天:尔朱世隆、尔朱度律在洛阳中央把持朝政,尔朱天光据关西,尔朱兆据并州,尔朱仲远据东郡,可以说是把北魏天下都瓜分了。但这帮人残暴本性不改,在朝中和地方飞扬跋扈,为所欲为。而且他们各自为政,互不相服,一个比一个贪婪。其中尔朱天光还算本分些,再加上关中一带连年战火,需要休养生息,他倒没干出多少出格的事来。尔朱世隆这位朝廷的尚书令则把自己家变成了尚书台,朝中事无大小全都由其在家中拍板。他公开贪污,信任群小,生杀予夺之事皆任由性起。他为收买手下将士人心,加封授衔无度,搞得北魏军队的编制从此乱得一塌糊涂,直到十几年后才重新厘清。
最为残暴的是占据徐州一带的尔朱仲远。他完全是独霸一方的军阀,在自己的辖区内掘地三尺地搜刮百姓。凡是家中有点钱的,他便诬陷他们谋反,然后把举族男子投河淹死,将女子、玉帛占为己有。自荥阳以东的税收租款更是被他一人独吞,朝廷一文钱也得不到。他手下那些将军的妻子稍有点美色的,也全被他淫乱。东南地方的人虽对他恨之入骨,但又畏其如鼠。总之,天下人对尔朱家都敢怒不敢言。
这时,原葛荣叛军余部20多万鲜卑人流落到并、肆二州,倍受契胡压迫,和当地汉人也搞不好关系,没法生活下去,先后叛乱26次。管理该区的尔朱兆都杀烦了,于是召辖区诸将问计。贺六浑向尔朱兆建议:“这些人杀不胜杀,您应该派自己的心腹去统领他们,以后再出事,直接拿这位将领问罪!”尔朱兆当时正喝得大醉,反问道:“那谁是我的心腹?”贺拔三兄弟中的老大贺拔允就坐在旁边,此人和贺六浑关系最好,于是抢着说:“您眼前的贺六浑不就是吗?”哪料贺六浑抬手就是一拳,贺拔允的牙都被打掉一颗。贺六浑还破口大骂:“现在是我尔朱兆大哥当家,莫说家事,天下事都归他说了算,哪有你这个奴才插嘴的份儿?”
结果这一出双簧让尔朱兆认定贺六浑是个好兄弟,马上宣布把六镇余部交给他管。贺六浑就这样,用同党的一颗牙换了20万骁勇的战士。他生怕尔朱兆酒醒后反悔,立刻在汾水边扎营招募部众,结果连尔朱兆手下六镇出身的士兵都跟他一块儿走了,可见尔朱兆十分不得军心。此后,贺六浑一边偷偷扩充实力,一边派老搭档刘贵向尔朱兆上报说:“为了躲避饥荒,贺六浑决定带着这些人到太行山以东的河北地区去碰碰运气。”结果贺六浑此举终于惹出了一位看不下去的高人——尔朱兆的心腹加远亲慕容绍宗。这位慕容绍宗的高祖就是当年十六国时期前燕不世出的大英雄慕容恪。谋略不亚乃祖的慕容绍宗清楚贺六浑的为人,就好心提醒尔朱兆再这么放任下去是养虎遗患。尔朱兆说他们乃是结义兄弟,慕容绍宗回了一句:“亲兄弟都有自相残杀的时候,结义兄弟有个什么用?”尔朱兆的左右都收过贺六浑的钱,就跟他说慕容绍宗和贺六浑有仇,是假公济私。尔朱兆训斥了慕容绍宗,然后催着贺六浑带着那批六镇人赶紧出关。
直到听说贺六浑半路上抢了尔朱荣遗孀北乡长公主的匹马,尔朱兆这才觉得有点问题,就亲自带兵在漳河边上追上了贺六浑。贺六浑是铁了心有去无回,他事先把桥拆坏,隔着河对尔朱兆说:“我之所以‘借’公主的马,那也是为了防备太行山东面的盗贼。大哥您听信公主的挑拨,小弟不怕渡水过去受死,就怕我手下会叛变。”尔朱兆居然还没反过味儿来,安慰说自己不是来问罪的,于是孤身一人渡河来到贺六浑军营里,伸了脖子要贺六浑砍死自己,贺六浑扔了刀子靠在他胸前大哭说:“自从尔朱荣大王遇难,贺六浑也就没啥依靠了。现在我的心里只有您,小弟正希望大哥长命百岁,在您手下效犬马之劳呢。您不要怀疑我!”
尔朱兆当场被感动得泪流满面,杀了坐骑和贺六浑歃血为盟,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又留下来和老弟喝了通宵的酒。期间尉景想埋伏士兵在酒桌上杀掉尔朱兆,结果还是贺六浑想得长远:“杀了尔朱兆,他的党羽一定会团结起来报仇,咱们这边士兵吃不饱饭,马也没力气,必然不是对手。尔朱兆有勇无谋不足为害,如果换个聪明的人来统领他的部队,那危害可就大了!”尔朱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捡回了一条命,第二天他招呼贺六浑也来自己这边喝酒,结果贺六浑愣是不过去,还让孙腾拉着他的衣服做样子。尔朱兆这才终于看清了这位义弟的心肝,隔着漳水大骂贺六浑后,跑回了晋阳。贺六浑在尔朱家熬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龙游大海的一天。他自己就是原六镇叛军出身,深知葛荣百万大军最终失败的根子就在于仇视汉人,爱搞屠城,因此得不到河北汉族世家豪强的支持,无法建立起自己的根据地,遇到更狠的角色就会土崩瓦解。因此,贺六浑到达河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了自己的汉名——高欢!
在向河北进军途中,高欢特别注意约束部将,秋毫不犯。过麦地时,他本人更是带头下马穿行。汉民以前都被鲜卑人欺负怕了,顿时被高欢的表演感动,都认为高欢带兵有方,军容严整,完全不似胡族军队的野蛮作风,对高欢军大生好感。
当时,河北的大部分地区在尔朱氏的控制之下,他们手握重兵,占据重镇,并不支持高欢,拒绝向高欢提供粮食军需。高欢军想进入邺城,相州刺史契胡人刘诞闭门不纳,高欢索性抢了相州的军粮,率大军逼迫冀州,放话说要讨伐造反的高乾兄弟。这时高敖曹已经外出抢地盘去了,留守信都的高乾没弟弟高敖曹那么乐观,知道自己的斤两——割据还行,称霸够呛,所以他早就为强敌环伺而发愁。名义上的大都督封隆之这个傀儡也当得气闷,正好眼下愣头青高敖曹不在,就劝说高乾去和高欢谈判。
高乾知道六镇余部打仗厉害,就留封隆之守城,带着封隆之的儿子封子绘一块儿去见高欢。见面长谈后,高乾发现高欢深不可测,政治能力太高,自己完全不是对手,顿时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再加上高欢对汉人态度还算宽容,高乾立刻请求全军归降高欢,未来一起打天下。高欢见恐吓生效,也见好就收,闭口不谈讨伐高乾的事,留着高乾在床上谈心到半夜。高欢此间跟高乾排了族谱,发觉双方竟是还没出五服的亲戚,就亲热地叫高乾大叔。既然成了一家人,接下来的事就是:高乾开城投降高欢,气得高敖曹送了条布裙给大哥。高欢哪能不知道再世项羽的名头,于是派世子高澄按照侄孙拜见长辈的礼节去拉拢高敖曹。
在等待高敖曹的日子里,高欢彻底激化了六镇鲜卑人与尔朱家族的矛盾。他手下的六镇之人本是北魏帝国最勇猛的将士,是捍卫帝国边疆、尊严的钢铁长城,可往昔如狼似虎的他们如今却早已堕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他们在破六韩拔陵手里是一群散兵游勇,在葛荣手里如同一盘散沙,在尔朱兆手里近似一堆破铜烂铁。葛荣当年号称雄师百万,却在尔朱荣的铁骑前折戟沉沙,而在双方队伍中都混迹过的高欢,亲眼看到葛荣的数十万人马流沙般崩溃。他明白,没有纪律,无论如何强大的军队都是乌合之众。而纪律不是从天而降的,如何将它植入这些散兵游勇身上,并成为他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呢?高欢认为,人性贪生怕死,为求活命自保,不忧其不众志成城。高欢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六镇鲜卑人逼进绝境。
他先是伪造了一封晋阳密信,当众公布其内容,说是尔朱兆密谋把六镇鲜卑人分配给镇守各地的尔朱家族做家奴。这对于六镇人来说简直是催命符。大家群情激奋的当口,高欢趁热打铁又伪造了尔朱兆的调兵符,宣布征调一万六镇人去征讨步落稽部落,而且是马上出发。
孙腾和尉景假意上书,为大家请求宽限5天,之后又宽限了5天。这10天足以让六镇人被恐惧、痛苦折磨得失去任何理智,将心中的愤怒、仇恨酝酿至极点,就等着上路那一天集体爆发!高欢感到火候已到,亲自将部队送到信都城郊。六镇之人都是沾亲带故,盘根错节,虽说征配一万,但却几乎涉及所有镇户。今日一别,众人都明白今生毫无相见之可能。生死离别之际,又惊又怒的六镇军民哭声震天。高欢也流泪煽动道:“我和大家一样都是背井离乡的游子,关系上是同乡,情分上是一家人。尔朱氏征调这么紧急,去西部作战必死无疑,而耽误军期又要被处死,家里人也会沦为尔朱家族的鱼肉。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啊!”大家都怨恨高欢“优柔寡断”,抢着回答:“当然只有造反!”高欢问道:“看来咱们不得不造反了,但这是应急之举,咱们必须推举一个头领,大家商量看谁合适呀?”六镇鲜卑人的各级头目都是高欢在怀朔时的死党,不消说,这个头领自然是众望所归的高欢了。就这样,高欢完成了毁灭尔朱家族的准备,彻底把六镇鲜卑人变成了自己的部曲。
此时,高敖曹也带兵回到信都。对付高敖曹这种脾气耿直的悍将,在精通权术的高欢看来那是小事一桩。而真正令高欢忧心忡忡的,是鲜卑与汉人之间的民族矛盾。
高欢以六镇鲜卑集团起家,无论感情上还是利益上他都偏向于这支骁猛的旧部,但想要在河北地区站稳跟脚,就必须和当地的汉族世家搞好关系。作为葛荣旧部,高欢心里清楚那支百万大军一朝土崩瓦解的原因。高欢不愿意再成为流寇的头子,因此在进入河北之初就一直尽力注意获得汉族的好感,以便将此地建设为稳固的大后方。
然而,六镇人代表了鲜卑族中最为保守的势力,他们愚蠢地把自身的没落完全归咎于孝文帝那场汉化改革。反对汉化、仇视汉人成了他们发泄怨恨的最直接方式,虽经高欢严令申斥却屡教不改。对于汉人来说,当年六镇鲜卑人对河北地区的屠杀掳掠历历在目,现在这帮重返故地的胡人依旧不改野蛮好杀的胡族风气,这样的族群如何能够信任合作?
六镇起义
其实北魏立国一百余年,始终在胡化、汉化之间徘徊,胡汉之间争斗不已。所以北魏虽然军事强盛,但是屡次南下却始终无法灭亡南朝,北朝士大夫也以南朝为礼乐正统之地。因此北魏孝文帝毅然抛弃成见,不惜以取消自身民族特点为代价换取与更先进的汉文化融合。素来利益至上的高欢没有孝文帝那样长远的眼光、博大的胸襟,也没有孝文帝那种承受改革阵痛的勇气。对于难以调和的胡汉矛盾,高欢利用自己的语言天赋,采用了两面讨好的捣糨糊手法。
他用鲜卑语诱导六镇鲜卑人:“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本来不适合用军法从事。可如今推举我为首领,就不能像葛荣那样毫无法令,自取灭亡。汉民是咱们的奴仆,男人为咱们种地,女人为咱们纺织,他们的本事你们会吗?这些事你们愿意做吗?所以他们可是咱们的衣食来源。你们可不能再凌辱汉人,违反军令了,必须听从我的指挥,否则,咱们又会落得葛荣的下场。”他又用汉语诱骗汉人:“鲜卑人是你们的客人,得到你们一斛粟、一匹绢,就为你们打仗退敌,不用付出牺牲就得到了安宁。大家都知道如今尔朱家契胡肆虐,要先消灭他们才对,你们为啥还要憎恨鲜卑人呢?”
高欢左右逢源,凭借自己的威望和权术暂时压制住了胡汉双方的不满,六镇鲜卑人和河北汉族在对付尔朱家族一事上结成了统一战线。然而高欢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欺瞒做法却贯穿了他这一生。在其治下,胡汉矛盾没有得到根本性的解决,双方之间的裂痕逐步扩大,最终闹到无法弥合的地步,作为北齐王朝实际开创者的高欢难辞其咎。可以说,高欢亲手缔结的这个新兴政权,在一起始就是一个拥有严重隐患、外强中干、随时可能倒下的巨人。当然,这是后话了。
在尔朱氏看来,六镇鲜卑人在葛荣麾下号称百万时,都被契胡武士轻松收拾了,现在就这10万人马,何足为虑?除了一向谨慎的尔朱世隆较为担心外,尔朱家族对高欢起兵之事并不在意,竟然下令升高欢为渤海王,又加授东道大行台、第一镇人酋长,妄想诱其入朝。哪知高欢更狠,以节闵帝是尔朱家树立的傀儡为由抗命,公然拥立渤海太守元朗为帝(年),改元中兴。高欢自己身为侍中、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大行台,堂叔高乾为侍中、司空,高仲密为东南道行台尚书、沧州刺史,高敖曹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终身,连高敖曹未成年的四弟、年仅14岁的高季式也被封为卫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的高官。高敖曹一门显贵无比,竟然凌驾于高欢旧部之上。高敖曹被高欢这个侄子笼络得舒舒服服,就这样,高氏家族完全认同了后辈高欢的领导。于是,以高欢为首的六镇鲜卑人,联合渤海高氏家族的汉军正式向权倾天下的尔朱家族宣战了。高欢至此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逐步攀向权力之巅。听说了高欢自立的行为后,尔朱家族这才着急了,合兵号称10万进逼河北,兵威甚盛。东线大军由尔朱仲远、尔朱度律、贺拔三兄弟中的老二贺拔胜率领,屯于阳平一带。西线的尔朱兆翻越太行山后率军屯于广阿一带。两军离冀州均只有百里之遥,高欢面临被尔朱家两军合击的危险。
高欢知道尔朱兆和尔朱世隆兄弟一向不睦,便派人在尔朱兆军中传播流言:“尔朱世隆兄弟要阴谋诛杀尔朱兆。”不仅如此,他还在尔朱仲远军中造谣:“尔朱兆与高欢是结义兄弟,同谋要杀掉仲远兄弟。”一时间流言满天飞,尔朱仲远惧于尔朱兆兵势强盛,便派贺拔胜去邀请尔朱兆会谈,以消除疑虑。可惜尔朱兆素来瞧不起那两位堂叔,而且被高欢伤害过的他再也不轻信别人了。因此尔朱兆虽率轻骑赶来赴会,可一路都在疑神疑鬼,来到尔朱仲远的大帐后更是咬牙切齿,手舞马鞭,长啸凝望。随后,紧张过度的尔朱兆觉得尔朱仲远要动手害杀自己,竟然直接驰还自家大营。
尔朱仲远见尔朱兆中了邪似地逃走,怕误会加深,便让双方的老熟人贺拔胜去追回尔朱兆,以解释清楚。尔朱兆索性把贺拔胜扣押,还差点杀了这位天下闻名的猛将。这下把尔朱仲远兄弟吓得够呛,两位堂叔当场带兵逃走,尔朱家族只剩下尔朱兆单兵作战。
高欢大喜之下马上和高敖曹出兵,在广阿大败尔朱兆,光俘虏就生擒了多人,尔朱兆狼狈逃回晋阳。高氏家族的军队还趁势围攻了相州首府邺城。邺城是北魏重镇,向西经滏口可翻越太行山脉,争霸晋汾之地,南下则可横渡黄河,威胁首都洛阳。当年孝文帝决意迁都时,在邺城和洛阳两城之间也是选择良久,后从文化角度考虑终舍邺城而选洛阳,邺城的重要地位可见一斑。
相州刺史刘诞也是倒霉,当时尔朱家族都在互相怄气,结果未发一兵一卒来救,他只得孤守这座被遗忘了的重镇。所幸邺城城坚墙厚,给养充足,刘诞竟然坚守了两个月之久。高欢可是急了,尔朱家族一旦和解,定会卷土重来,被夹击的高氏家族军队便会腹背受敌,死无葬身之地。被动的高欢只得放弃强攻,听从高乾兄弟的建议,祭起了当年曹操地道战的故智,不过其方法在军事史上却是破天荒的首创:高欢派兵在邺城城墙下挖地道,每挖一段,便立上一根木头柱子支撑,以防塌陷。待挖得差不多了,便派人在地道里放火,支柱被焚毁后上面的城墙便纷纷塌陷到地底。面对这闻所未闻的地道战,刘诞及其手下自然是大惊失色,手足无措。
北魏中兴二年(年)一月,高欢攻克邺城,把高氏家族拥立的魏帝元朗及文武百官都接到了新首都。期间高欢意外见到了熟人:当年打自己屁股的老上级、现任汤阴县令麻祥。高欢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这正是表现自己宽宏大量的时机,于是很尊敬地称呼麻祥为麻大人。麻祥又羞又愤,很快就逃跑了。面对高欢声势浩大的进攻,尔朱家族终于感觉到了恐惧。在尔朱世隆的撮合下,尔朱兆与族人重新结盟发誓,暂时复归于好。闰三月,尔朱天光自长安,尔朱兆自晋阳,尔朱度律自洛阳,尔朱仲远自东郡分别率所部出发,会师于邺城郊外的韩陵,号称20万大军,要与高欢决一死战。
同月二十八日,高欢率领鲜卑、汉族联军3万人在韩陵之战中,布圆阵,并连接牛驴,阻塞归路,促使将士以必死之心奋战,从而尽破尔朱大军。此战中,高敖曹率千余骑兵横击尔朱大军侧翼,功居第一。
此后,尔朱兆逃回晋阳,不久自杀。尔朱仲远南投梁朝,尔朱世隆、尔朱天光等相继被擒杀,所部投降。北魏显赫一时的尔朱氏家族势力被彻底消灭。四月,高欢入洛阳,杀节闵帝,废元朗,改立孝文帝的孙子元脩为孝武帝,自任大丞相、柱国大将军,掌握了北魏实权。可以说,在北朝这段风云变幻的大时代中,高敖曹与高欢叔侄二人的共同努力,一举奠定了曾寄人篱下的渤海高氏开创北齐帝业的基石!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abmjc.com/zcmbjc/144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