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来,李克用一直以为朱温是这个世界上最阴险的人,显然,他虽然十五岁参加工作,但社会经验并不丰富,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最阴险,只有更阴险。
很多年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李克用满怀愤怒的在最恨之人名单上加上另外二个名字,其中一个是刘仁恭。
我有一个梦想
深夜,一个人猛然醒来,恍惚中,他记得自己刚做一个梦,梦里,他仿佛成了如来佛祖,手大如山,而手指(具体那个没上)上缓缓升起一面大佛幡,上面好像还有一行字。
我如果做了这样的梦,估计是头上晚上看西游记了。这位兄弟应该是没看过,但他显然比我要兴奋的多。
他已经看清了佛幡上的字并非压孙猴子的“唵嘛呢叭哞吽”。而是“尔四十九当领节旄节”。
那时,此人还是一个小小的军校,成为节度使这样梦也就白天敢做,俗称白日梦。但现在,晚上都做了这等梦,那就当作是一个梦想吧。
梦,是没办法实现的,梦想,是可以实现的。
为四十九能成为节度使。奋斗!
怀抱这个非伟大梦想的人叫刘仁恭,深州人,幽州军校。他相信自己能够将梦想变为现实,史书上记载,此人豪爽有大志,而且还有一项特殊的本事。
公元八八五年五月,那时,还是李儇当皇帝。
在易州城外,有六万大军扎营驻寨,将易州围了起来。
这支队伍来自幽州,率领他们的人叫李全忠,这个名字比较陌生,但提起他那个威猛的儿子金头王李匡威就无人不晓了。
而那时,幽州节度使是回纥族人李可举,李全忠还是幽州的大将。
这一年,河北的数镇搞了一次联系军事行动,具体来说,是云州赫连铎在太原后方骚扰李克用,镇州王镕进攻定河北无极,李可举派大将李全忠领兵攻打易州。
易州,无极是李克用亲家王处存的地盘。
这看起来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如果得以成功,他们可以清理掉李克用在河朔的势力,要是趁胜进军,说不定能将李克用再赶到草原放羊。
但实际上并不美好,易州并不易攻。
因为三镇联兵,阵势浩大,保密工作又没做好。等幽州的大军开到易州城下之后,发现对方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李全忠已经攻了月余,时间已经不多,据最新消息,李克用的鸦军马上就要出太行。
怎么拿下易州成了一个难题,猛攻已经证明失效,此时需要打破常规的思维模式,找到一个全新的突破口。
这时,有个人献上了一计。
第二天。
易州城上。
敌人又来攻城了,只是这一次对方出动的兵员好像少了些,攻势亦不像往常那样猛烈。易州守兵们暗自庆幸,也许敌军的伤亡也很惨重,指不定是累战而师疲,数攻而力竭的迹象。
易州的守城人复打起精神,操起弓箭大刀,背起滚木,抬上巨石,招呼来客。没过一会,就将攻城的人打得后退。
像往常一样,他们又将收获胜利。
这怕是他们不多的攻击了,易州守兵们松了一口气。像这样的攻防战他们天天练,太熟悉了对方的行为模式了。
可是,熟能生巧,但亦能让人麻木,就像老司机容易撞车,老商人容易吃大亏。他们没注意到爬墙的虽然退去了,可撞门的还在接着干,他们也没发现,那些退下的兵在渐渐往城门靠拢。
他们更没有发现,在城内有的地方好像陷进去了一些,而另外有一个地方好像隆了起来。
最终,他们还是醒悟了,因为那块隆起处突然像炸开了般开了一个大洞,从里面猛地窜出一个人来,此人灰头土脸,满身泥泞,这个样子像极了修下水道的,可这人手里拿着大刀,面露杀气,乍一看,又像是秦国兵马俑在易州出土了。
这个土人,正是刘仁恭,他查看了地形地貌,发现这里很适合打洞攻城,遂献上掘地计,在得到领导李全忠的认可后,亦亲身组织了地道挖掘工作。
此计收到了奇效,这一帮突然钻出的地道兵使易州人惊慌失措,阵脚大乱,没多久,城门被打开,幽州兵里应外合,拿下易州(遂克之)。
刘仁恭因此得到了一个外号:刘窟头。但在地里是刨不出节度使印章的,要实现自己的梦想,还得接着努力。
正当刘仁恭升职加薪,准备更上一层楼里,他遭受当头一棒喝。
事情坏在他的大嘴巴上。
我们知道刘仁恭做过一个伟大的梦,这个梦实质上跟魏州罗弘信的白头翁神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区别是,罗弘信将他的梦藏在了心里。刘仁恭将他的梦挂在了嘴边。
据记载,他经常跟身边的同事讲解这一个梦,并无比期待自己的四十九岁生日。最后,这个梦传到了新任领导李匡威的耳里。
这就搞鬼了,我才是幽州节度使,现在你说你要当,那你准备怎么安置我?
李匡威很生气,立马让刘仁恭从军队中下岗,分流到政府单位当文职人员,再过两天,看着这个要顶他位子的人在府衙进进出去,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一脚将他踢到了瀛州下面一个小县城景县当县令。
刘仁恭同志从此就开始跟政务文件民事案件刑事案件风化案件等等打交道,平时抓个盗贼就算动刀枪了,至于当节度使,也就大白天搬张凳子到县衙门口打瞌睡时圆梦吧。但记得向下人定制叫醒服务。
此地非久睡之地,景州比较乱。
李匡威同志是真发火了,就算下放到地方,也没给刘仁恭安排个好一点的地方。景城在今天的河北景县,靠近大运河,不算边远山区。但实际上,这个地方比山区还艰苦。因为西边就是定州王处存,南边就是魏博罗弘信,东边是沧州的义昌节度使卢彦威。偏这些天,幽州跟这些邻居的关系非常紧张。刘仁恭到这里来当县令,搞不好,就能成功壮烈牺牲当上烈士。
但这个地方对于刘仁恭来说,并不全部是坏消息。这里离深州比较近,而刘仁恭老家正在深州。
离开家,百般不便,离家近,有许多的好处,刘仁恭马上就会尝到好处。
没多久,邻居们没来搞事,上级主管单位却乱了。瀛州城内的士兵哗变,干掉郡守,关起城门,准备走武装立山头的道路。
听闻消息的刘仁恭马上开始行动起来,他没有兵,没有枪,但一切都不成问题。
只要肯干,什么都会有的,况且这里离刘仁恭的家很近,据记载,刘仁恭家在地方也属于地主豪强,没费多少功夫,他就招到了一千多农民兵。
没等李匡威的直系部队来平叛,刘仁恭就攻进瀛州城,平定了叛乱。
干完这件事,李匡威开始重新认识这位下放人员,并深深为其的英勇举动所感动,于是,重新将他召到幽州,恢复其军职。
但据我看,李匡威同志怕不是这么仁慈的老板。
不久后,刘仁恭就接到一个调令,领兵戍守蔚州。这下,算是真下放到边防山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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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州,在今天的山西灵丘,在唐朝时属于河东道,也就是说,这里是李克用的势力范围。而且就算李克用不来找麻烦,北方的契丹人也不会让他好过。
接到命令后,刘仁恭同志明白了,这是要把他连根拔起。但身在幽州,就得听领导的话。
也许有一些埋怨,也许有一些不甘,但刘仁恭上任去了。
去吧,只要记得回来的路,机会总会有的。
归途
昭宗景福二年(公元年)4月那时,李匡筹刚把李匡威关在门外 居庸关
居庸关,幽州外第一险关。
黄沙如幕,烈风如刃。塞外的风光不养人,刘仁恭同学,快回来吧,你妈妈喊你回家争霸了。
在关外的山丘上冒出一群人,其领头人面如土色,形似枯木,他渐行渐近,自言自语。
还记得我们的梦吗?
没有忘记,从没有忘记,那一行字越来越清晰。我现在已经不年轻了,该去实现那个预言!
刘仁恭回来了。
这一天,离当日背着包袱离开幽州已经过去了八年。
八年了,斗大的飞石,割肤的寒风,寂寞的月夜,孤独的落日,他已经尝够。
八年了,中原的沃土,幽州的乡音,争霸的热血,梦中的旄节,他期待已久。
在二千多个日子里,他无数次登上高岗,眺望幽州,暗叹:什么时候,那逐鹿的沙场上能有我的身影。
机会终于来了。。。
李匡筹夺了哥哥的帅位,忙着招抚流兵,控制幽州的企事业单位,这些守边关的边缘单位忘了干净。
守边境的人员期限已经满了,可等了数月,没有人来接班。
这可是一个不小的疏忽,更可能变成致命的疏忽。造反精神领袖庞勋就是因为这个发的飙。
刘仁恭只需要轻轻的一点拔,守边的将士们愤怒了:刘哥,我们反了吧!
起营,归家兮。他们离岗弃职,杀到了居庸关下。跨过居庸关后,刘仁恭大吼一声:我刘窟头又回来了。
枭雄班又进一位雄才。可回来,只是第一步,跨出这一步,险恶就在眼前。没多久,幽州的府兵来了。
以百战之边兵对养尊之府兵,刘仁恭表示一定拿下,争取开门红。可他忘了事情是变化的,用老思维考虑新现象会输的很惨。
在这八年间,关外和平的一塌糊涂,据情报显示,那时有一个叫阿保机的家伙正忙着统一北方各游牧部落,没空南侵打劫。刘仁恭偷闲在外边打了八年的野兔子。
而幽州的府兵们已经与太原鸦军缠斗了八年。
以血战之府兵对猎野免之边兵,刘仁恭取得了开门红,他满脸血红,狼狈而逃。
在马上,刘仁恭暗叫大意,八年不见,世界已经变得如此陌生。这一下,手里的兵已经交代,没兵没将,别说争天下,就是争块墓地都未必有。
还好,他还记得一个方向。
话说孙猴子打不过妖精时,经常叫声:老孙我搬救兵去。说完翻起跟斗云,往天上一窜。
刘仁恭亦知道去那里搬救兵,他比孙猴子还懂组织学,一去找到了正主。
他告诉紧跟着自己的手下:不要灰心,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太原之兵,可以攻幽。
他要投靠太原,请鸦军!
太原军师
来到太原后,刘仁恭充分发挥了其善于打洞,投机钻营的特长,很快就找到了代理人。
代理人叫盖寓,是李克用的军师,此人因为不会行军打仗,所以出现的次数不多,但论地位,跟汴梁城内的敬翔相当,甚至还要高一些,到太原见李克用时,得先进盖寓的家打声招呼。
找准方向后,刘仁恭登门拜访,当然,上门都要送礼拜的,当刘老兄常年在外,拿是边防军人的薪水,实在没多少钱。
但刘仁恭抬头挺胸的走进了盖府,他已经备有一份薄礼,一份足以打动对方的薄礼。礼物是幽州。
刘仁恭告诉盖寓,现据幽州的李匡筹素不知兵,如果由自己做向导,幽州指日可下。
盖寓也不是盖的,马上明白过来,太原夺取幽州最好的时机来了。于是,他安排刘仁恭去见李克用。
孔子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李克用是完全遵照这条指示工作生活的,当年孟迁在邢台向他投降,他把人家接到太原,当贵客对待,引得潞州人民不满,把自己亲弟弟都搭进去了。
当年,李存孝抓了孙揆送到太原,李克用一看朝中大臣,立马要把人家当高级人才供起来。结果孙揆同志思想坚定,口技了得,骂了他一个狗血喷头。
当年,李存孝抓了邓季筠缚到太原,李克用爱才,听闻这位以前是草军有名有姓的将领,现在又是朱温干将,连忙松了绳子,好吃好喝的供着。结果人家吃肥了,伤好了,一拍屁股,还顺走他一匹马。
无论吃多少次亏,看见有人进家门,他都按捺不住做为主人的热情,这种人,我们称为烂好人。
现在,刘仁恭来了。
刘仁恭一脸老实,夸李克用一句飞虎将军,唐朝独孤求败,又献上幽州地图,指点军事要塞。
看得起我李某人啊。
李克用那冰凉的心又暖和了起来。
要不是刘仁恭满脸的皱纹,看上去跟他爹李国昌一样大,李克用差点要认人家做干儿子。
在那以后的日子,刘仁恭天天跑盖寓家,那阵势大抵跟今天跑项目、跑贷款、跑官的相当,据说也曾借得数千兵,但幽州又岂是数千兵就攻得下来的,刘仁恭数次出击都大败而回。
刘仁恭很沮丧,眼看着就要办五十大寿了,可还要寄人篱下,跟人磨嘴皮,借兵马。
莫非四十九当做节度使真是一个梦而已?
望着一脸苦相的刘仁恭,盖寓劝道:不要着急,等我们腾出手来。
这倒不是敷衍,那时的太原确实比较忙,李存孝在搞分裂。
刘仁恭急问:要多久?
快了,快了。
一年多以后,真的快了。。。
昭宗乾宁元年(公元年),李克用终于忙完了,他上半年车裂李存孝,下半年关死康君立。到了快过年时,他再一次振作了起来。
是时候到幽州一游了。李克用连旅行团都组好了,这是一个深度豪华游,参团人员除了导游刘仁恭,还有许多其他人员。
孔岭关(位于山西广灵县)
这里有幽州的三千边兵,其将领是高思继三兄弟。有一天,一匹快马急奔而来,给守将高思继送来了一封信。
信上说:李匡筹驱赶李匡威,使大哥客死他乡,天理不容。今日晋军主持公道,讨伐李匡筹,愿天下英雄群起应之。
这是李克用发来的英雄帖。
史记,高家三兄弟是李匡威旧属,乃侠义人士,素重义气。一听有人牵头为老上司讨公道,他们立马点起边兵,进军幽州。
十二月月二十四日 居庸关外
李匡筹的大军正开出居庸关,这一天,离冲冠一怒为红颜已过去两年。这两年,他的成绩斐然。击退了哥哥,掌控了幽州,还数败刘仁恭,而且这两年黄河以北这块地方就数他的胆子大了,没事还去太原周边地区打打野兔子。
在那些日子里,李匡筹经常感叹哥哥以前真是笨蛋,怎么屡战屡败,要知道如此,早些夺权,说不定幽州早就做大做强,那轮得着太原独眼龙嚣张。
在杀到太原附近时,他只恨李存孝搞鬼拖住了李克用,要不然,可与河朔第一枭雄分个高下。
当然,这一天机会来了。
步出居庸关没多久,李匡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刘仁恭那张土脸每次都让肠胃不适,可是让他吃惊的却是高家三兄弟也站在那个土人身边。
这三位不好好守边关,怎么跟刘仁恭混在了一起?隐隐地,他已经感到不妙。
没有时间给李匡筹去想了。
对方战马已跃,雷鼓紧催,掠黄尘一片,突奔而来。李匡筹一声令下,列阵迎击!
只见半月弯弓如林,长枪横列铁森,白刃成墙晃眼,射翻你二个,捅穿三个,后面还有大刀片侍候。
只一阵,刘仁恭转身就退,连高家兄弟亦拖戈遁走。李匡筹大叫:你们不是对手,让李鸦儿出来说话。
李匡筹挥舞宝剑,率众猛追,清理门户尚在其次,与李克用对决,定河朔第一高手才是紧要事。
李鸦儿,快出来,莫做缩头乌龟。
李鸦儿,单挑敢么!
李鸦儿,你另一只眼也瞎了么?
李匡筹连打带呦喝,比天桥卖艺的还要累上三分,况且卖艺的可以赚喝彩,收铜板。李匡筹累的气喘吁吁,别说李克用了,就连刘仁恭都没抓着。
克用兄,你现身吧,不带这么调戏晚蜚后生的,再说,你的目的已经达到,幽兵已然疲惫!
李克用微笑,对付李匡筹这种等级的,实在不劳他老人家亲自上场,他的义子数量多,质量高,比如就有一位能唱歌的。
大将李存审
很久以前,大概在公元年左右,那时,黄巢的势力正在走向顶峰。
在陈州(河南淮阳),有一个少年脸色苍白似纸,嘴唇干裂有纹,他双手被反缚,跪在地上,旁边站着持大刀的刽子手。这一天,该是他的死期,其罪名已经不详,据说不杀不足以平官愤。
可是,少年茫然抬头,心有悲戚戚,这世界虽然混乱,天下到处是凶兵强盗,可是,活着总比死了强,更何况自己孤苦伶仃,就这样被斩弃于市,只怕要暴尸街头狗咬鸟啄。
人不畏死,尚畏死后躯体无存,少年睁开干涩的眼,四下张望,看到了远处有一堵破墙。
那里,也许可以是自己的埋骨处,他望向监刑官,求道:请将我斩杀在那堵墙下吧,让那墙倒下来的土掩埋我的尸体。
望着这个瘦弱的少年,监刑官叹了口气,人之将死,其声也哀。罢罢罢,就当做件好事吧。
少年被带到了破墙,他闭上了眼,能有一捧黄土掩身,他死而无憾了。
大刀已经举起,刀手大喝:好生上路,莫怪我。
慢!
一人飞马而来,喝住了刽子手,他走到少年的跟前,笑道:小子,你走运了,我们将军要听你唱歌。
少年被扶起,松去了绳子,送上了马,被带到一名将领的面前,那里,有一位他认识的女子,这位女子以前是在娱乐场所上班的,最近幸运的很,被这位将领看上,成功上岸当起了小妾。
而这位少年曾经在娱乐场所当过歌手。
在少年四顾寻埋骨处时,这位将军与小妾的正喝酒寻快活,想搞点娱乐活动,得亏这位小妾想起善歌的他,才将从鬼门关将他拉了回来。
看来,平时会点艺术特长还是很有用的,现在可以高考加分,以前可以刑场救命。
来,大难不死的少年,为你的生命高歌,为你出污泥而心善的同事高歌,且像一个快乐的男生想唱就唱,你最闪亮吧。
无人得知他唱了什么歌,只知道他活了下来。
歌罢歌罢,从此作罢,回到家的少年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天一夜,第二天,他红着双眼步出家门。背上还有一把剑。
刑场逃生的他已经决定不在赶场子活日子。是的,真男人,不要依依呀呀的唱,真男人,走到沙场上去。
仗剑吧,天空海阔才是你去处。挥戈吧,刀光剑影才是你身姿。怒吼吧,黄沙烈风是你的舞台。
他叫符存审。
以后的岁月,符少年经历了许多的磨难,投奔过李摩云李罕之,跟秦宗权的流兵做过战,最后,他跑到了太原,找到了李克用。
李克用给了他新的名字:李存审,还给了他一支军队:义儿军。
今天,居庸关外,李克用给了他一个任务:包抄李匡筹。
在李匡筹与刘仁恭玩猪八戒抓媳妇累的一身汗时,李存审领着他的义儿军已经悄无声息的绕到了幽军的背后。
此时的他已经不是瘦弱的少年,他跨胡马,持铁剑,银浸的烈甲包裹着健壮的身躯。此时的他也已不再歌唱,或者他将用手中的刀为敌人唱挽歌。
挥舞长剑,他纵马跃出。在前面,如雨的箭矢射来。
战斗吧,李存审,让李匡筹见识一下鸦军的实力。
战斗吧,李存审,让你的义父开始学会忘记李存孝。
今天,李存审至少做到了第一点。
没过多久,李匡筹大败,到了这时,这位李家老二才明白了一个道理:老鼠有时候也能分到狮子的盘中餐,那不是因为老鼠强大,恰是弱小到被忽视。
大败而逃的李匡筹还逃回了幽州,这会的他倒聪明了,没有据城死守,领着老婆族人,背着金银奔出幽州,逃向沧州。
沧州的义昌节度使卢彦威对于随身带有大量现金,而且还有美艳太太团随行的李匡筹表示热烈欢迎,甚至来不及等人家进城,直接领着部队出城相迎。
据说他们见面后,李匡筹说了人生当中最后的一句话:财富是祸根,好女真废男。(义昌节度使卢彦威利其辎重、妓妾,遣兵攻之于景城(沧州西),杀之,尽俘其众。)
昭宗乾宁二年(公元年)幽州(北京)
幽州的城门打开了,李克用在这里受到了他一生以来最为热烈的欢迎,数万群众涌上街头,张起伞盖,且歌且舞,锣鼓震天欢迎这位打败他们镇帅的飞虎子。
与其说他们欢迎李克用,不如说他们在欢迎和平。
十多年了,幽州与太原的争斗在今天终于结束。这十年来,李可举,李全忠,李匡威,李匡筹领着一个个幽州健儿出去,回来时,幽州百姓倚在家门口望穿了双眼,直到部队的尽头,他们等待的那个熟悉身影再没出现。
他们已经永远失去了丈夫或者儿子。
何日停兵戈,良人罢远征。
谁是胜利者对他们而言都不重要,能够一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才是最实在的幸福。也许在今天就可以实现,幽晋握手言和,世界和平,宇宙安定,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儿子再不会踏上血肉沙场,丈夫亦不会让妻子独守空房。
他们喜悦、欢呼、庆幸。可历史再一次将他们的美好愿意撕成碎屑。
战争远没有结束,战争才刚刚开始,甚至幽州要比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要更长时间的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下。
李克用走后,将幽州交到了刘仁恭的手,接下来,还有些手续没有补办,比如没有长安的认证文件,但实质上,他已经算是一位节度使。而且还是卢龙节度使,这个名字要在安禄山李匡威的时候,能吓哭长安小孩的。
史书上没有记载刘仁恭这一天到底多少岁,但根据史书规律之一,出现的预言都是很准的,我们可以推判这一年,刘仁恭正是四十九。
比起李克用,朱温们,他已经算是大器晚成了,但好在赶上了末班车。
振作精神,刘仁恭开始他的节度使生涯,一般来讲,他的工作会比较忙,节度使,节制一方,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他这么大的年纪能不能顶住实在让人担忧。但很快,这个担忧被证明是多余的。
刘仁恭上马,被李克用管,下马,还是被李克用管。
而幽州,不是刘仁恭的幽,是太原的幽州,是李克用的幽州。
当日李克真诚的握着刘仁恭的手表态,兄弟你在幽州好好干,这就是你的了。可转身,李克用却给幽州留了下一整套管理班子,这些人几乎把幽州的军事,政事,财务等重要工作岗位全部占据。
幽州的税收交到了太原(李克用留了生活费给刘仁恭),幽州的壮儿送到了太原,幽州的兵甲运到了太原(一车车全部是贵重金属打造的管制物品)。
在接收这些时,李克用心安理得,打幽州的人员是他的,工具(兵器)是他的,项目资金(粮草)也是他的。刘仁恭不过是领路的向导,给他安排了这个领导的岗位已经是破格录用。
幽州是太原的后花园。
这话要是放今天说,我估计一辈子别想进北京城天安门前看升旗,八达岭上迎风尿了。但当年,这就是李克用给它的定位,而刘仁恭是他的代言人。
这个算法很好,只是李克用低估了刘仁恭这个人。
计
刘仁恭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这些年,他磕磕碰碰,血风腥雨,刀光剑影,浪里淘沙,风中抓絮,低声下气,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求过爷爷告过奶奶,叫过大哥唤过大爷。
为了把梦变成了现实,他愿意付出一切,包括别人的一切。
望着李克用的一张张物资调拨令,看着太原的留守人员在幽州当大爷。刘仁恭的脸已经成了褐土色。
当傀儡?李鸦儿,你终有一天会认识我的。
刘仁恭的火气上来了。
可生气是没用的。请走这帮大爷才是当务之急。而赶走这帮大爷靠嘴是不行的。这个年代比的是谁的拳头硬,谁的兵多。
刘仁恭没多少兵。
幽州的兵大多在高思继三兄弟身上,当时,李克用分配工作,刘仁恭管行政(可能看刘仁恭干过一段文吏),高家兄弟掌幽兵。
无计可施!刘仁恭空手站在幽州街头,莫名惆怅。
办法总是有的,只在于你没有去思考。
刘仁恭是个善于思考的人,在分析了幽州各派势力后,他想到了一个详细而精巧的办法。
首先,他找到了高家三侠士。
杀
为朋友插刀,为弱者仗剑,为正义慷慨,为责任承担,这样的人据说叫侠士。
为荣誉头热,为尊严愤怒,为言语挑动,为现实冲动,这样的人听说也叫侠士。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大侠郭靖如是说。
高家三兄弟也是这样的人。
这一天,刘仁恭登门拜访。
进门后,刘仁恭一脸愁容,坐定后,他像祥林嫂一样,翻来覆去的讲起了最近幽州严峻的治安形势。最后,眼睛一红,两行浊泪就出来了。
“我枉为父母官,却不能为民做主啊。”
幽州的治安确实乱,称得上黑社会横行无忌。
那些太原的留守人员把这里当成了法外之地,平时到街头吃个梨不给钱是小事,逛个青楼不打赏是常事,打劫(也许叫征用吧)也不是没干过。
说这些时,刘市长脸红耳赤,仿佛他就是那卖梨的小贩,卖身的小姐,被劫的路人。
“这还了得,有没有王法了。”
高大侠一拍桌子,为国为民,怒发冲冠,振臂一呼。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按照刘窟头预定的剧情走,高大侠维护幽州长治久安,抓住了数个太原来的不安定分子,当街把人家的脑袋砍下来。
这个事情痛快是痛快了,可高大侠,人家上面可是有人的。
夺
刘仁恭的第一步:用江湖大义煽动了三高,依法处理了一批违法犯纪的太原特派员,
现在,他要走第二步:利用李克用干掉高家三兄弟。
刘仁恭敢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当日,李克用从幽州回太原时,曾跟刘仁恭交代:高家兄弟在幽州素得人心,而且气度不凡,将来乱幽州的必是他们。
这个判断倒不是没道理,正所谓侠以武犯禁,因为一腔正气,眼里进不得沙子,难免就路见不平一声吼。这样的人行走江湖再好不过,但掌握军权,涉足政治显然并不合适。
因为,江湖讲的是正义,政治讲的是另一个词:平衡。
很快,高家兄弟在幽州对付太原同志的密信就送到了李克用的手上,对于幽州出现的新情况,李克用作出了指示,拿下高家兄弟。
送出密信的不是别人,正是刘仁恭。
没有打招呼就动手抓李克用的人,显然破坏了幽州跟太原之间的微妙关系。
在一个晚上,大军将高府围了起来。
高家三侠功夫很高,在评书里高思继英雄气概,帅哥气场,高手气质,江湖人称白马银枪。其武功在唐末五代可以排进前三名(据说啊),其排位大概如下,第一名是死鬼李存孝,第二名是还没出场的一个叫铁枪王彦章的猛男,第三就是这位高思继。
又据评说传说戏说百姓们说:后面威风八面,一门忠烈,妇女当家的杨家将之杀敌无数所向无敌之杨家枪就直接脱胎于高家枪。
可武功再高也抵不住小人的阴谋诡计,高家兄弟被鸦兵突击抓捕,据说还开了批判大会,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罪名,然后斩首示众。
绝世武功高家枪从此失传?
又据人民群众说,高家枪后继有人,一直到南宋岳飞那会,还有使高家枪的高手。那个高手叫高宠,人称南宋第一枪,一马一枪连挑十一辆铁滑车。
再往上数,有个叫高怀德的,是大宋的附马爷,宋太祖赵匡胤的妹夫。
再往上数,是高怀德父亲高行周。
而高行周是高思继的儿子,在父亲被抓捕时,他只有十多岁。
一个少年,那里了解江湖风波恶,小人绵里针。真以为自己父亲滥杀获罪。更被刘仁恭一脸的忠厚打动。
到了此时,刘仁恭的第二步大功告成,多好的人啊,一己之力保全了高家血脉,幽州人都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把所有的痛恨都放到太原人身上。
现在,刘仁恭手上有兵了。人是铁,饭是钢,兵是胆。
壮了胆的刘仁恭要走第三步,向太原说不。
翻脸
有的人翻脸快过翻书,刘仁恭同志已经超越这个层次,达到了翻脸细无声的境界。
一切如旧,幽州依旧是太原忠诚的盟友,刘仁恭依旧是可以信赖的东西,该上交的东西都交了,该支援的部队都上了。直到刘仁恭确信自己有实力跟李克用叫板。
于是,李克用发现幽州交上来的分子钱开始少了(也称保护费)。对于这个,刘仁恭亲自写了信,说明了情况,这些年经济有些不景气,所以税收工作不思想,大哥就原谅一下。
好吧,谁没有个紧巴的时候啊,李克用表示理解。
又过了一会,那时,李克用准备去攻打魏州。作为下属机关,幽州该派兵支援。可当发出调兵令后,李克用得到一个义正词严的答复:北面的契丹人最近活动的越来越频繁,边境吃紧,调不出兵。
无论是幽州打定州,还是汴州打太原。都是大唐核心势力范围内的正常争斗,属于大唐枭雄内部矛盾,而契丹人属于外来的和尚想抢粥,自然要一致对外。
既然边境有事,就先攘外再安内吧,毕竟祖国边疆还是要守的。
李克用表示谅解。
再过一段日子,我们知道李落落被抓了,李鸦儿在魏州栽了个大跟头。
李克用急了,连派了十来路的使者要求刘仁恭出兵,履行作为太原附属应尽的义务。
在魏州等到秋风渐起时,李克用终于明白过来,幽州的同志是不会来了。
在没搞清楚幽州到底发生了什么时,李克用实在不愿意跟朱温大决战,于是,他撤出了魏州。眼睁睁看着朱温先灭郓州,再扫兖州。
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刘仁恭已经露出他狰狞的面孔。
决裂
幽州 乾宁四年(公元897)的七月
刘仁恭有些郁闷。因为他发现李克用有些死脑筋,这一年多,刘仁恭拒绝了太原一次次无理的请求,就是块木头也知道幽州要自强自立了。
可李克用不折不挠,依然派了新的使者来,大言不惭的要求幽州出兵出粮。
对于太原这种强行摊派,刘仁恭终于暴发了。
凭什么让我干这干那?老子也是节度使好不好!
老子不是提款机!
幽州不是太原老二!
说完,刘仁恭将万恶的清单丢在地上,然后一脚将清单踩成了烂泥。
脸皮终于撕破。
使者被关了起来,刘仁恭还准备将太原驻幽办的人员一网打尽。可惜走漏了风声,没等他动手,太原人跑了个精光。他们走之前丢下了狠话:这事没完,我们走着瞧。
刘仁恭倒没有慌张,从他打定要当一名真正意义上的枭雄起,就已经做了准备。
深挖洞,广积粮,勤练兵。专候鸦军!
十多天后,李克用来了。
李克用当然要来,他单纯的一生,霸道的一生,最不能容忍就是背叛!
谁忍谁是王八蛋。
看看李鸦儿,飞虎子,独眼龙,那个名字里带龟字了。
落落的仇要以后再说,与朱温的决战也拖后吧,先杀了那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再说。
蔚州,九月,天气:大雾。
鸦军刚刚到达这里。
李克用对这里无比熟悉,二十年前,他二十出头,在蔚州这里当边防战士,为大唐守疆卫土。
这里,是他枭雄路的起点。他还记得那天,康君立敲开了他的大门,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当然,刘仁恭对这里也很熟,他也在这里工作过,古塞的城垛上也有他的足迹。
这注定是两位决战的地方。
八仙醉酒
故地重游,触景生情,喝两杯,忆苦思甜也好,怀念旧友也好,都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李克用要喝酒。
呼而妾出端美酒,停了琵琶拴了马。
且不管自己是来行军打仗,且不管前面就可能有幽州的军队。
李克用实在没有把刘仁恭放在眼里,一个打地洞的鼠辈用得着狮子全力以赴吗?
于是,他放心的喝,敞开了喝。像孙猴子闯进了蟠桃会,像李克用住进了上源驿。无忧无忌,倾江倒海,相忘于酒精,纵情于乙醇。
直到酩酊大醉。
直到先锋的消息传过来:老大,快醒醒,幽兵的骑兵杀来了。
来了吗?是刘仁恭亲自来了吗?李克用睁着迷离的眼睛望着面前那个人。
没有,只看到了幽州的骑将单可及。
什么,我堂堂晋王,威猛飞虎子,神威独眼龙都来了,他只派了一个骑将来!
这简直是骂人啊!
李克用愤怒了,他的脸涨得通红(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两只眼难得的都瞪成了铜铃巨眼。
单可及是那里跑出来的一根葱,也值当来报告!看我砍了他们。(武皇张目怒)
单可及其实不是一颗葱,他是刘仁恭的妹夫,史书无传。
没有传的意思是混黑社会的没上过公安系统的通缉令,唱歌的没拿过十大劲歌金曲,混网文的没上过四大文学网的官方推荐榜,演戏的没上过导演的床。
可他很牛,外号叫单无敌。
当然,在李大鸦儿的眼里,无敌这个词也是随便跑出来的一个人就能用的么?
李克用酒杯摔成一声,洒脱,立身取剑出营,流畅,呼儿唤将咆哮,痛快!
他真不是一般地球人啊,给自己灌了一大桶黄汤,还能摇摇摆摆站了起来,然后左三右四晃步走到马边,一翻身,嗨,还骑上了。
走,醉饮幽人血去!
李克用脸红像包公,迷离似娇汉。挥一把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铁骑踏至,幽人似成忧人。忧命不保,忧腿太短。
杀得淋漓尽致啊,克用兄。敢情醉拳醉剑醉刀醉驾是你发明的。不过,还是快退吧,再往前开七十码,鸦军就要全军覆没。
在李克用醉出军营时,幽州人已经攻到了他的军寨前。
那一天,雾很大。
这样的天气,实在不宜出寨迎击,可李克用醉了,普通的懦夫喝醉了都能生出莫名的勇气来,更何况李克用本就是个大胆的人。
更妙的是,他不是一个人在喝酒,他在设宴与诸君痛饮。
于是神奇的一幕就出现了,李克用不管三七二十四杀出后,这些手下军将大叫:同去同去。
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黄汤,奔出来时,个个脸上醇红。那样子,像是醉八仙。
李克用大概是韩湘子,擒腕击胸醉吹箫。
这样的组合要是放到街头打架斗殴,一百个陈浩南级的古惑仔也被打趴下了。十来个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那样的也怕招架不住。
可惜,这不是群殴,这是打仗。这不是江湖,这是沙场。
除了勇之外,更重要的是章法。
鸦军中了埋伏。
幽州兵可不是菜鸟,他们大多是边防战士,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特别是这些年,与太原人大大小小差不多有一百多次交锋。
虽然他们经常败,但每次都在吸取教训,改进方法。
面对着他们的苦手鸦军,他们选择在今天出击,不光是看过皇历算了吉凶,还听过天气预报的。这一天,大雾弥漫,可见度低,正是设伏的好机会。
在醉八仙率领的鸦军越杀越来劲时,他们已经渐渐走散在浓雾里,到了一个叫木瓜涧的地方。
伏兵出来了。
幽州兵火气很大,他们难得有机会宣泄这些年的鳖屈。
让你们征我们的粮!
让你们征我们的兵!
让你们害我的高氏三侠!
今天,血债该用血来偿。
鸦军大乱,本来领导们都喝了酒,都在打醉拳,东打一锤子,西搞一榔头的不成队形。被幽兵猛然冲击之下,顿时首尾不相顾,乱成一团。
鸦军被打蒙了,到了这时,谁也管不管谁了(逃命要紧),谁也看不清谁了(雾像牛奶一样浓),醉八仙们似乎清醒了那么了一会,也拔马就走。
逃跑的人多是慌不择路,可现在连选择都没有,四望去,像活在天上地狱,白花花的是仙气朦胧,残叫声却是地狱独有的乐章。
鸦军要全数交代在这里,李克用要醉中死,醉八仙要组团驾鸟过海西去。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浓雾,紧接着滚滚惊雷炸响在头顶之上,平地里又刮起了大风,将雾吹乱。不一会,倾盆的大雨从天而降。
雾散去,路现了出来。
本来猛追的幽兵被震住了,望着突然而来的万条剑雨,望着前面太原人的背影,他们咬咬牙。
退!
也许那本皇历上写着:打雷,宜收衣,乱风下雨,宜收兵。
克用兄,雷公电母是你干爹干妈啊,每每在你危难之际,就华丽显神,当日在上源驿,他们就这样干扰过人间的争霸秩序。
这次又来?
李克用不解上天好意,对着幽兵退去的方向大喊:莫走!再来杀个痛快。
第二天,李鸦儿终于清醒了,宿醉之后,头痛是免不了的,可听到他的宝贝干儿子李存信向他报告昨天的战况时,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头痛。
鸦军的精锐伤亡过半。
李鸦儿怒了,他大骂:昨天大雾谁让你们出击的!
只听过梦游的人全然不知道自己梦中所为,没想到醉酒的人也会选择性失忆。
猛不隆冬的领着大家冲出去的就是仁兄你啊。
别人不敢答,李存信是军中首将,问责第一人,小心将情况大致描述了一下。
是我?
可我已经喝醉了,你李存信也醉了吗!你们全醉了吗,你们不会劝阻我吗?
李克用怒火更盛。老大就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而不讲理的人通常语调还要高一点。
李克用盯住了李存信,直看得这位翻译将头皮发麻。
李克用缓缓说道:古人三败,你已经两败了。
鸦儿兄,你只算了他在魏州之败,没算上当日邢州之事呢,算上那回,这位李存信已经三败。
李翻译满身大汗激发出来,连忙跪倒在地,表示承认错误,将功补过。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
收拾残兵,李克用退回太原。
这两年,李克用流年不利,连吃数场败仗。当然,他并不是独孤求败,偶尔也吃点亏,但从来没像最近败的这么伤筋动骨,沤心励血。
枭雄路,就像逆流击水,不进则退。
这场大败来的太要命,人家朱温收郓兖二州入怀,实力猛增,可太原损兵拆将,幽州又成劲敌。
很多年以来,李克用的鸦兵横扫天下,无人能敌,而从这一天开始,天下第一军的名号要送给汴军。
而刘仁恭同学一战成名,对于未来,他当然有更多的期许。
乾宁五年(898)三月,刘仁恭打败李克用的半年后沧州
沧州这块地盘是卢彦威的。这位同志在本文露过一次面,曾经在半路拦路打劫前幽州市长李匡筹。
按抢劫罪强奸罪杀人罪数罪并罚,这货早该拉到狗脊岭砍头了。可惜那时候的法网像大龄女青年的情网一样,只有漏过,没有抓过。
卢彦威在他的沧州地界逍遥法外,快乐无边的生活着,李克用嫌他太弱,朱三嫌他太远,李匡威嫌他地贫。都不爱搭理他。
直到幽州老大换成了刘仁恭。
刘仁恭不嫌弃,他在沧州看得很清楚,这是个好地方,男儿个个膀粗腰圆,女儿个个蜂腰纤手。要把沧州弄到手,何愁大事不成。
在蔚州击退李克用后,刘仁恭猛往直追,迈开了兼并的第一步。
他叫来了自己的儿子刘守文。这是他的长子,其人一脸忠厚,颇有孝道,美中不足的是英勇欠缺。
去吧,拿下沧州,证明我刘仁恭生的没有软蛋。
刘守文背负着父亲的希望,领着部队冲到了沧州城下,摆好阵势,备好器械,喊了口号,就准备开练。可半天城内都没有响应,大胆的人冲到城门下,一推,城门开了。
里面没人!
卢彦威已经跑了。卢同志胆子小啊,一听说连太原人都能干掉的幽州人要来找他的麻烦,没等人家兵临城下,就跑路了。
看来,打劫的就是打劫的,烂泥扶不上墙面,朽木不可雕也。
刘守文看来是块好木,一举拿下沧州,顺风顺水,如有神助。刘老爹接到胜利的消息后马上给李晔打了报告,要求任命自己的宝贝儿子为节度使。
从此,老子英雄儿好汉。
刘老爹兴奋莫名,等着中央对他的兼并开具认可书。可没想到,等来的是一顿羞辱。
刘仁恭毕竟常年在外工作,对中央的情况,对大领导李晔完全没一点认识。
李晔是个性格男。
那时,李晔很不幸,在外面飘着,心情也不太好。对于地方事务已经没有以前热心了。在听到有人打报告上来,说占了一块地皮,要求中央认可,发一套节度使的装备时,李晔同学有点火了。
占都占了,还装孙子要我承认,还要我送装备。
关于节度使的装备,主要是一个四件套,两旌两节。旌旗用红布做成,一面绣龙一面绣虎,代表节度使有专赏之权,想给手下加工资就加工资,想升岗位就升岗位。节,以竹做成。与丐帮的信物绿玉杖有同曲同工之妙,可掌专杀之权,想打狗就打狗,想揍人就揍人。
这么些个东西,李晔有的是。造价低廉,批量生产,随意发放,称得上有求必应。还不收工本费。
这些年,李晔经常接到这种请求,这里面,数朱温与李克用干得多。他很烦,这与其说是对皇权的尊敬,不如说是一种强奸。
现在,不知名的鸟人也要来干这等事。李晔一听,打报告的那位老小子以前是打地洞的,刚升做幽州节度使没多久。
打地洞的?打地洞生的儿子应该接着打地洞啊。要当什么节度使。
不准!
李晔不是烂好人,他也有脾气的,可他没想到,对方也有脾气,而且脾气比他还要大。
刘仁恭一听李晔这位旌节总生产商,供应商竟然拒绝送货,他冷笑了。
这些东西,我们幽州也能生产制造,只不过我想看看长安的原装正版罢了,凭什么拒绝我。(旌节吾自有之,但欲得长安本色耳)
刘地洞的上辈子是什么不可得知,但估计下辈子投胎做个山寨厂长肯定能横扫珠三角。但就像山寨厂长虽善于模仿,制造水货,但他们自己骨子里是行货崇拜者,自己用的绝对要是正版的。
刘地洞想要长安的行货并不是没有办法,他找到了朱温。
朱温同志最近的心情也不太好。
朱温一直站在汴梁的城头,死盯着那天下无人不向望的扬州,仿若扬州是一个绰约多姿的少女。
他的眼里饱含泪水,充满欲望,因为他深爱着那片土地。
对于这种热爱,淮南的统治者杨行密发出了热烈的邀请。
你的庞师古,葛从周不是俺的对手,你最好亲自来。(庞师古、葛从周,非敌也,公宜自来淮上决战。)
顺便提一句,庞师古也是汴军大将。出场机会少,实在是因为汴军猛人太多。
这算是挑战,关于这句话的来源是这样的。
在去年的冬天,朱温叫手下大将庞师古进攻淮南。谁知出师不利,在清口(江苏淮阴之西南)大意遇袭,数万大军只回来了一千人,庞师古亦以身殉职,喂了乌龟。
这是唐未一场重量级的战役,史称清口之战。其影响不亚于淝水之战,赤壁之战。此战过后,中原的政权近七十年没有余力渡淮南下。
当然,清口之战是杨行密功劳簿上的大事,我们现在跟朱温混,按行规,负面新闻不宜多说。
只透露一点,在清口之战中,有三位立下了汗马功劳。那是兖州女婿朱瑾,太原流浪儿史俨与李承嗣。
可想而知,以朱温广阔的胸怀,要想顺利睡着觉,除了吃了安眠药。
直到刘仁恭来了求助信,朱三的心情才好受了点。
朱温喜欢刘仁恭,这个家伙简直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冷不丁从地底下钻出来,逮住李克用一顿狂咬。
要没有这位兄弟横空出世,朱温那能那么容易就拿下郓兖,更不用提刘仁恭在蔚州给他送来的惊喜。
据说刘仁恭在大败李克用后,专门给朱温送去了一份报告,详细介绍了自己破晋经验。这是赤裸裸的表功,好比儿子在学校考了一百分,急冲冲地炫耀给给老子看。
老子看了,请你吃肯德基。
朱温很满意,请刘仁恭吃了不少的好东西。先是运用他在朝中的影响力,为刘仁恭要来了荣誉称号:同平章事(宰相称号)。在听到刘仁恭要为儿子求一套节度使的装备而不果后,他又仗利直言,抛头露面。让李晔老老实实送去了长安的原装正版。
据说贿赂有很多种,有金钱的,有美色的,朱温就在拿唐朝的荣誉贿赂刘仁恭。而要求很简单:呆着不要动,看我怎么动。
朱温要跟李克用开战,淮南气盛,不能去碰了,太原气血两亏,不去找找便宜那就不是朱三的风格。
朱三要对河朔一切非我势力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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