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邯郸市馆陶县位于卫运河西岸,与山东省聊城市冠县和临清市隔河相望。在馆陶县临卫运河的村子里,有铺上、冀浅两个村,分别属于魏僧寨镇和南徐村乡,两地相距10多公里,看上去两村是不可能有什么联系的。其实如果放到明清的漕运体系中去看,这两者则有着必然的联系,因为“浅”和“铺”在那时是在一起的。

位于卫运河西岸的冀浅和铺上

“浅”现在用来作为形容词的时候比较多,但是在古代这个“浅”字是可以当名词用的,一般被用在地名上。“浅”是浅铺的简称,是明清时期各漕运河流沿岸设置挖“浅”的地点和组织,是为了解决航道的淤浅问题,就像顾炎武的《天下郡国利病书》中所说的:“盖令日事捞浚,俾无湮淤,此置浅命名意也。”

位于城墙上驻扎铺兵的铺舍

“铺”今天一般当作商业门店、铺面来讲,在古代“铺”是一种军事化或者是准军事化管理的组织。“铺”有很多种,有设在城墙、哨所、重要位置的“铺”,有在驿站、递运所设的“铺”,还有上面所说设在河边用于疏浚河道的“浅铺”,在这些铺里的人员被称为铺兵。此外,在浅铺里还有从地方招募来的夫役。铺兵根据位置的不同而分工不同,他们除了根据职责所进行巡逻和传递书信、挖浅等“主业”之外,在某些时期还有帮助地方维护社会治安的“次业”。明王琼的《漕河图志》记述了“浅夫”名称的由来及职责:“漕河夫役,……在浅铺者,曰浅夫,以巡视堤岸、树木,招呼运船,使不胶于滩沙;或遇修堤浚河,聚而役之,又禁捕盗贼。”

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中有关闸漕各“浅”的记载

今天各地以“铺”为名的地方有很多,这和当初“铺”的设置广泛有关系。而以“浅”为名的浅铺则是局限于河边,但在最初也有不少,万历四年年在各漕河设置的“浅铺”按数量多少排列:闸漕(指山东省临清往南一段运河,以设水闸众多得名)有个、卫漕(今天的卫运河及南运河)有个、河漕有78个、湖漕有38个、白漕有34个、里漕有27个。这么多的浅铺如何去记忆、记述呢?往往为了方便,会将它与附近的某一地名相连,称为“某某浅”,其中又以村名+浅为多。

民国《馆陶县志》中记载的十二个铺舍

还是以馆陶县为例,雍正年间的《馆陶县志》记载馆陶县当时有铺舍十六所:总铺、招村铺、路桥铺、拐曲铺、迁堤铺、称勾湾铺、小马头铺、南馆陶铺、安静铺、黄花头铺、冀家河铺、窝头铺、北马头铺、滩上铺、马拦场铺、尖冢镇铺。

在这其中除了总铺、招村铺、路桥铺、拐曲铺四所,其他十二所都是布置于卫河自迁堤北至尖冢镇沿岸的。前面的四所铺舍是设置于重要位置用于巡逻、治安,而后十二所铺舍就是所谓的“浅铺”了。这十二所浅铺的浅铺夫受大名府元城县金滩镇兑粮运主簿统一管理,在春天要于沿河两岸种植柳树,有淤塞了,还要在金滩兑粮运主簿的督促下进行疏凿。

驿站里的铺兵

同时,这本县志的田赋里,还记载了浅铺中浅铺夫的数量以及每年招募、雇用他们所需要的银两:浅铺亭役夫二十四名,连闰共银一百五十八两八钱八分。见役浅铺夫七十二名,工食连闰九百六十四两八钱。

在河边用来观看船只出入往来的设施叫某亭,而作为船家、役夫临时投宿的旅舍则叫“通漕亭”。由此来看,浅铺亭役夫应该是临时、应急性质的召集和使用,见役浅铺夫则是属于有正式“编制”、长期需要“坐班”的铺夫,这一点从两者享受的待遇中也可以分析出来。

《清会典》里对夫役职责的记载

此外,对于馆陶县的浅铺,民国时期的《馆陶县志》记载就更为详细了:

馆陶以卫河流贯境内,故清初漕运以河南漕艘至卫辉水次受兑至于馆陶,每苦浅阻。雍正三年户部尚书蒋廷锡奏议分漳资卫,以利漕运,当漕政既关重要,所以县行政上之汲汲规划者,于卫河流经之区,南自迁堤,北至尖冢,沿岸共置铺舍十二,曰迁堤、曰称勾湾、曰小马头、曰南馆陶、曰安静、曰黄花头、曰冀家河、曰窝儿头、曰北马头、曰滩上、曰马拦厂、曰尖冢。每岁春月河流有淤塞处,由金滩监兑粮运主簿督该浅铺夫施工疏凿,县令每亦如期查勘,防漕运之有阻,至光绪二十七年(公元年),停罢河运,关于沿河区域便利漕运之设施亦即废止。

冀浅村及村东旧、新河道

就像县志里记载的那样,今天的冀浅村本为冀家河村,因为设置了浅铺,称为冀家河浅铺,后来为便于称呼干脆以“冀浅”作为了村庄正式的名字。

滩上、铺上两村位置示意图,可见还是相距有一定距离的

铺上村则属于另一种形式了,从地图上看铺上村和滩上村之间有着一定的距离,而根据县志的记载这两个村子附近只有一个“滩上铺”,想来当初设置滩上浅铺时,为了便于开展工作而把铺舍建在离河道浅阻较近的地方,但这样一来就离滩上村有些远了,分成了滩上村和滩上浅铺两个地点。人们去铺舍时,往往会说“去铺上”,一来二去,“铺上”就成为了这里的正式名字。

位于河北省沧州景县的王家浅和罗家浅

清朝高邮州附近的二十里铺、三十里铺

其实从全国范围来看,随着运河工程和制度的变化,浅铺数目也是在不断减少的,以浅为名的地方也在减少。但不管怎么样,还是有一些以浅为名的村子保留至今,就像馆陶县的冀浅、衡水市景县刘集乡的王家浅村、江苏省扬州市宝应县还有个八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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