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文/王景瑞

我一直想为大姐写点什么,可是却迟迟难以动笔。太多的纷繁记忆,太多的辛酸苦涩,让我一时不知该从何写起。大姐中等个头,偏胖身材,浓眉大眼,皮肤白晰。提起大姐,我就想起她在河北景县老家时的那双让人印象深刻的手。那是一双饱经沧桑、生满茧花的手,与她的青春神采完全不符,诉说的是她的坎坷经历。

其实,年7月22日生人的大姐,与我并非同胞,是我的堂姐,原叫秀坤,后改名秀纯,她是我大伯的大姑娘。由于那时父亲在老家照料祖母,没有南下,便在北方工作,先后担任高庄村书记、王庄乡乡长、孙镇公社副主任、东六村曙光联合社社长等职。因为大伯在南方湖北工作,大姐一直在北方生活。全家七八口人,我和大姐从小就在一个锅里吃饭。

那时家庭生活困难,别说大人,就是小孩子一年到头也很难添置一件新衣。听说有一年春节到了,爸爸买回一块花布,说是要给大姐做件新衣服。当时母亲不解地问父亲,咱就这么一个孩子,春节不也该做件衣服啊?父亲解释说,钱就这么多,咱孩子好说,小纯头她爸爸不在身边,过年了不能咱孩子有新衣服穿,小纯头却穿件旧衣裳,村上人会怎么说啊?……一席话说得母亲点头称是,不再做声。因为爸爸对大姐视如己出,我和大姐从小就亲如同胞。

好像就是昨天一样,七岁那年,我到大刘庄小学读书,还是大姐带我去的。记得那天下午,我正和同伴一起玩耍,大姐喊我去学校报名。我马上在塘边洗了一下手,就跟着大姐去了。到了学校办公室,老师还简单地测验了一下我们的数学智力,由于算数时不少同学经常出错了手指头,引起大姐和围观的大年级学生的一阵阵的哄笑。

大姐高小毕业以后就没再读书,回村帮助家里料理家务,参加集体生产劳动。我在一二年级的时候,还曾得到大姐的经常学习辅导。别看大姐年龄不大,她在生产队里劳动,特别勤快,舍得气力,经常受到大人的称赞。同时她还积极参加村里的文化等活动。我记得她曾用河北梆子曲调来演唱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龙江颂》选段,在舞台上博得了人们的热烈掌声。

每逢夏季来临,由于家里经济拮据,大姐就在参加生产队劳动的空隙,经常利用中午睡觉时间去地里割草,然后弯腰弓背地背回来晒干,到了冬天作为牲畜饲料,卖给公社供销社,以贴补家用。冬天,她还早早起来到地里拾柴火,捡红薯,从不懒惰。一次,隔壁以为老奶奶拉着大姐的手说,咱如花似玉的小纯头这双手,比大老爷们的手还粗糙,还有劲……

年,在湖北国营散花洲农场担任党委书记的大伯,遭遇坏人迫害致死。大妈身体不好,还有几个弟弟妹妹需要人来照护。为此,父亲带着大姐来到黄石。听说,大姐辛勤照料大妈和一家人的生活,平时总在家里抹抹捡捡,从不到处乱跑,家里总是窗明几净,井然有条。大妈非常高兴,逢人便夸大姐的勤快。家庭是社会的细胞,由于大姐的一系列顾家举动,兄弟姊妹七个相互之间,相敬如宾,只有互相帮助的亲情,没有利益纷争的矛盾。

后来,大姐参加了工作,先在大冶县,后来调到黄石市,一直都在中药材部门。时间不到半年,她就在单位加入了党组织,并先后在二级单位担任行政负责人和部门党支部书记。几十年里,她每到一处,都没有钱物的差错;每换一个部门,都没有经济问题的名声,听到的都是对她和蔼可亲、廉洁奉公的赞扬。建党百年大庆之际,大姐和姐夫双双获得金光闪闪的“光荣在党五十年”纪念章。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大姐回北方探亲时提议我去湖北。于是,我高中毕业之后,就去了武汉。几经辗转,由大姐陪同到了曾经担任广济县委书记的叔叔那里。那时叔叔还没“解放”出来,我便到了国营万丈湖农场下乡劳动。由于当时十年浩劫还没结束,广济派性斗争又比较激烈,大姐十分担心,经常写信让我遇事一定忍让、晚上不要出门等等。

我在农场每天参加劳动,除了每月30斤粮票是固定的,每月发的工资平均只要8元左右,最高的一个月12元。每天2角、每月6元的最低生活费,雷打不动必须保证,每月的零花钱最多只有两元。再说,农场劳动强度大,年轻人活动多,30斤粮票也根本不够。大姐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我寄些粮票来接济、应急。那时自己白手起家,一无所有,大姐就把她发的工作服给我,还用包装箱板子让人做了一只小木箱送我使用。后来,我离开农场到黄冈工作之后,记得大姐每到我所居住的城市出差,办事之余都要打电话告诉我,要么见面询问工作和生活情况,要么让我与她一起吃饭聊天。

年,父亲患病来湖北诊治。大姐三天两头抽空到黄冈来探望。得知父亲耳聋,便买来助听器;得知父亲医疗需要消炎,便整件地拿来青霉素和葡萄糖;得知父亲贫血,便拿来山东阿胶浆,等等。年清明节,大姐还和我们一起回北方为父亲立碑。

年,大姐内退离岗,由黄石迁居到了武汉南湖,不久还添了孙女,过上了含饴弄孙的舒心生活。后来大姐喜欢打点麻将消磨时光,得到姐夫的全力支持,所有家务基本都由姐夫一人承担。多年以来闲暇之时,她都风雨无阻地从南湖乘坐公汽到洪山省农业厅,陪婶子等老年朋友搓上几把。据说,只是赢多赢少,大姐从来没有失手输过。这与大姐的数学天赋可能有关。她的文化不高,可是记忆力惊人,特别是对数字,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天有不测风云,去年在一次进餐时,大姐的假牙没有看到,误以为吞食下去,医院诊治,没有发现假牙,但疑肠内长有异物。开刀之后不能正常进食,仅靠营养液维持生命。看着身体一直比较健康的大姐,后来瘦骨嶙峋地卷曲在病床上,令人泪如泉涌……今年5月6日凌晨,大姐不幸撒手人寰,驾鹤西去。当天,我曾写下《七律·泣别》(新韵)一首:沉痛悼念让人尊敬的大姐:人间何处觅秀纯,一片悲声起卯晨。软语轻言男女赞,知书识礼叟童钦。家庭和睦漾温暖,邻里文明播惠恩。驾鹤西游音貌在,贤淑大姐立乾坤……

(本文系水缘文学(ID:sywxwk)原创首发,作者:王景瑞)

作者简介:王景瑞,高级职称,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武汉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小说随笔等文集数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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